消息传入宫中,皇帝震怒。当即召集群臣议事。
朝堂之上,沈昭位列亲王首班,神色平静。裴文远跪地请罪,称“教子无方,致其妄动”,请求削职为民以赎其罪。
皇帝尚未开口,忽有内侍快步上殿:“启禀陛下,东宫老太监张德全求见,称有先帝遗诏相关要事禀报!”
满殿哗然。
张德全颤巍巍捧着一只紫檀木匣步入大殿,叩首泣道:“奴婢奉故太子遗命,献上此物。其中乃先帝亲笔遗诏副本,内容关乎储位更替,恳请陛下当众开启,以正视听!”
皇帝盯着那匣子,久久不动。
沈渊此时站出,朗声道:“父皇,此事关系重大,若真有遗诏改立之说,理应交由宗正寺会同三公查验,岂能由一介老阉私自呈递?恐其中有诈!”
“有诈?”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沈昭缓步而出,手中展开一卷黄绢:“儿臣恰好也有东西要呈给父皇??这是从太庙守卫口中得知的消息:三日前深夜,有人持伪造的太后印信潜入太庙,试图打开密阁。守卫察觉异常,未予放行,但对方留下一枚玉佩作为信物。”
他将玉佩高举:“诸位可认得此物?此乃九弟府中特制佩饰,仅赐予心腹幕僚佩戴。而这名幕僚,正是昨夜被发现溺亡于护城河中的兵部小吏??负责保管边军调动名录之人。”
全场死寂。
沈渊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八哥此言何意?莫非说我派人盗诏、栽赃太子?”
“非我所说,乃事实如此。”沈昭淡淡道,“你以为毁掉名录就能掩盖边将密会东宫的证据?可你忘了,名单可以丢,人心不会骗人。我已经收到七位边将家属的密信,愿意出庭作证,证明他们的亲人确曾受九皇子引荐,进入东宫密谈,并获许诺高官厚禄。”
他转向皇帝,单膝跪地:“父皇,儿臣不敢奢求信任,只求一个公道。若儿臣真有谋逆之心,何必等到现在?我有三万旧部听令,三千靖安军待命,只需一声号令,便可兵临城下。但我没有。因为我所求者,非权力,而是这个国家不陷入骨肉相残的深渊!”
殿外忽有雷鸣般呐喊传来??
“还我田地!”
“惩治贪官!”
“拥护镇南王!”
原来是数千百姓聚集宫门外,手持账册抄本,要求彻查贪腐案。禁军欲驱赶,却被带队将领喝止:“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真凭实据!谁敢动手,先问问自己的良心!”
皇帝立于殿前高台,望着下方汹涌人潮,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声,神情变幻莫测。
良久,他转身走进内殿,亲自打开了那只紫檀木匣。
里面果然有一封黄绢诏书,笔迹苍劲,确系先帝亲书。内容正如太子所言:欲废现任太子,改立九皇子沈渊。
然而,诏书末尾却有一行朱批,乃当今皇帝亲笔所加:
“朕虽得位不正,然十七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若以此诏动摇国本,致使兄弟相残、生灵涂炭,则祖宗之业毁于一旦。故此诏永封,不得开启。若有妄图借此兴风作浪者,无论亲疏,皆以谋逆论处!”
皇帝将诏书高高举起,声音洪亮如钟:“诸位都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相!不是谁想篡位就可以篡的,也不是谁死了就能翻盘的!朕的儿子们,一个个都想当皇帝,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位置,是要用整个江山来扛的!”
他目光如电,扫过沈渊、裴文远,最后落在沈昭身上:“至于你??沈昭,你的确功高,也的确让朕忌惮。但你今日所作所为,证明你尚存忠义之心。朕宣布:即日起,撤销对你的一切调查;江南赈灾之事,记功一次;靖安军编入羽林卫序列,直属中枢调度,但仍由你统领。”
群臣震惊。
这意味着沈昭不仅洗清嫌疑,反而获得了更大的军事合法性。
退朝之后,沈昭并未得意,反而更加警觉。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沈渊虽遭挫败,但并未倒下;裴文远虽失一子,却仍是兵部尚书;而那道被封存的遗诏,如同一颗定时炸药,随时可能再度引爆。
当晚,他在书房独坐,再次摩挲着母亲留下的玉佩。
赵恒进来禀报:“殿下,西北那边有了进展。裴承志与其部将在酒宴上结盟的画面已被拍下,同时还搜出了他写给沈渊的密信,上面写着‘大事若成,共分天下’八字。”
沈昭冷笑:“共分天下?他们还真敢想。”
“要不要现在揭发?”
“不。”沈昭摇头,“再等等。我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当着全天下的面,撕下那层伪善的皮。”
就在这时,窗外飘进一片雪花,落在案前。
沈昭抬头望向夜空,喃喃道:“母妃,您说过,做人要像雪一样干净。儿子不敢说自己洁白无瑕,但我至少,没让您的血白流。”
远处,钟鼓楼敲响子时。
新的一天开始了。
风暴未曾停歇,反而愈演愈烈。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