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年春分后的第一个清晨,祁同伟的越野车驶入汉东大学政法系老校区。
晨雾未散的梧桐道上,石砖缝里的野草沾着露水,远处教学楼的钟声穿过三十年树龄的香樟,恍惚间与 1992 年他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报到的场景重叠 ——
那时他是青石村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口袋里装着高育良教授写的《刑法学笔记》复印件。
政法楼前的青铜獬豸雕塑依旧威严,只是基座上的 "公平正义" 四字被新漆描过,红漆未干处落着几片梧桐絮。
祁同伟站在台阶上,望着三楼那扇永远亮到深夜的窗户 —— 高育良的办公室,窗帘还是当年的藏青色,窗台上的文竹已从盆栽长成蓬勃的绿瀑。
十年前他常抱着作业本蹲在门前等老师批改,此刻手心里还留着当年敲门时的温度。
"同伟来了?"
熟悉的中音从身后传来,高育良穿着洗旧的灰蓝色中山装,腋下夹着牛皮纸袋,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学者特有的敏锐。
"听说你在汉江省搞的 ' 法律明白人 ' 制度,成了基层治理的范本?"
他递过纸袋时,祁同伟注意到袋口露出半本《汉东大学学报》,刊首正是高育良的文章《基层法治的知识谱系建构》。
祁同伟接过纸袋,触到里面硬壳笔记本的棱角 —— 那是 1996 年高育良送他的研究生入学礼物,扉页上 "致本科毕业论文优秀获得者祁同伟" 的题字仍清晰如初。"
老师当年在本科论文答辩时说我的《农村法治现状调查》' 带着青石村的露水 '," 祁同伟跟着走进办公室,目光落在墙角的旧书架上。
1995 年他借阅的《法社会学导论》还夹着褪色的书签,"现在想来,那露水是乡亲们的眼泪和期待。"
办公室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逼仄的空间里,书架从地面摞到天花板,《汉东省司法案例汇编》1995 年卷还摆在显眼位置,书脊上有祁同伟当年画的三角符号 —— 那是孤鹰岭剿毒案的相关卷宗。
高育良指着窗边的藤椅,椅面补丁上的针脚出自师母之手:"你研究生论文《青石村地区法治生态调查》的初稿,就是在这把椅子上改了七遍。"
祁同伟摸着案头的《软暴力犯罪案例精解》,书角卷起处贴着高育良的批注:"第三章证据链分析可引入哈贝马斯沟通理论。"
老师总是这样,哪怕对早已毕业的学生,也保持着学术上的严苛:"要不是老师当年坚持让我补修社会学课程,在城东派出所调解菜市场纠纷时,恐怕连商户的经营心理都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