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进纸浆里,像三朵小红花。周老头抄起木槌,一下下砸着纸,"咚、咚、咚",震得邓风太阳穴发疼。等纸晾干了,裁成件窄袖短衫,递给他:"穿上。"
邓风刚把纸衣套上胳膊,就像被千万根细针扎着。那纸紧得能掐出水,顺着胳膊往心脏挤,疼得他额角直冒汗。周老头拍了拍他肩膀:"疼就对了。你杀马九时,他媳妇抱着娃哭,你没觉得疼?"
三、心狱
头月最难熬。邓风睡在赎心坊的草堆里,纸衣像块烧红的炭,贴着心口烙。夜里听见老鼠啃墙,他想摸刀,可手刚动,纸衣就勒得他喘不上气。他试着逃跑,可刚跑到镇口,纸衣突然紧得像铁箍,他跪在地上打滚,额头顶在青石板上,鲜血混着眼泪渗进砖缝。
"想跑?"周老头不知啥时候站在他身后,"你跑得过你心里的刀吗?"
邓风咬着牙不说话。直到有天,他在镇西头看见个小丫头,扎着羊角辫,蹲在井边哭。她怀里抱着个破碗,碗里盛着半碗药汤——原来她娘病了,没钱请大夫,自己采了草药熬汤,偏巧摔了一跤,药洒了大半。
邓风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自己带的伤药递过去。小丫头抬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叔叔,你也是坏人吗?"
邓风喉咙发紧。他蹲下来,帮小丫头把药末子重新拌匀:"不是坏人。"
那天夜里,邓风发现自己身上的纸衣软了些。他摸着胸口,纸衣不再勒得慌,倒像层晒过太阳的棉布,暖暖的。周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烟,见他发愣,说:"你救那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吧?"
邓风没说话,可纸衣确实在变。他试着帮镇东头的老木匠扛木头,给讨饭的老头送热粥,甚至在暴雨天把自家草席盖在别人家的谷堆上。纸衣越来越软,有时甚至能感觉到,它跟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像在喘气。
四、新生
三年后的清明,邓风蹲在赎心坊门口,给周老头捶背。周老头咳得厉害,纸衣不知啥时候已经没了,只留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邓风摸着自己结实的胸膛,那里曾压得他生不如死的纸衣,早没了痕迹,只偶尔起风时,能闻见股淡淡的苦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