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图个啥?"
老头望着西北方的暗区,眼里有光:"我娘临死前说,她不怪我害了巧姐儿,就怪我没早点明白——神仙要的不是长生,是心安。"他咳了两声,"我欠这天幕一条命,欠巧姐儿娘一个道歉,欠那些孤魂一段引路灯。补完这窟窿,我也该去了。"
后来几夜,周半仙常来岩洞。他见老头白天睡觉,夜里就背着竹篓上山。有回撞见他在暴雨里补天幕,竹篓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却笑:"星尘最金贵,淋不得雨。"也有回见他用星尘在坟头画圈,嘴里念叨:"张婶儿,您孙子的信我托梦了,他挺好的。"
直到那夜,周半仙又跟着老头上了山顶。西北方的暗区只剩指甲盖大一块,可老头的白发比昨日更密了,走两步就得扶着石头喘气。
"该收尾了。"老头摸出最后一沓星尘,摊在掌心里,"老丈,你帮我个忙——把我绑在岩柱上。"
"你这是..."
"天幕最脆弱的缝,在九霄之上。"老头指了指天,"我得把这把老骨头当钉子,把星尘钉进去。"
周半仙急了:"使不得!"
"使得当得。"老头笑了,"我活了七十岁,头回觉得这么踏实。你记着,等我化成星尘那天,你替我去村里说一声——星尘盗不是贼,是个欠了债的老头子。"
话音未落,老头已攀着岩绳上了崖顶。周半仙仰着头,见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疤痕,然后抓起星尘往自己身上撒。蓝莹莹的光裹住他,像给他披了件星做的衣裳。
"起风了。"老头轻声说。
山风卷着星尘腾空而起,老头的身体渐渐透明。周半仙看见他的嘴在动,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又像是在跟谁说话。最后一点光没入天际时,西北方的暗区"唰"地亮了,比从前更亮,更暖。
第二日,清风岭的村民发现,夜空的西北方有颗特别亮的星,总在夜里闪啊闪,像在给人指路。李老汉蹲在村口说:"我昨夜梦见个白胡子老头,他说他叫李付清——原先是终南山的方士,后来成了星尘盗。"
后来,每到中秋,山神庙前总会摆上碗桂花酿,酒里漂着几点蓝莹莹的星尘。周半仙说,那是星尘盗怕孤单,托梦让他摆的。
有人说,抬头看天时,能看见颗星子慢悠悠地闪,像是在笑。那大概就是星尘盗吧——他用一辈子的罪,换了片天地的安;用半条命的债,圆了几世人的愿。
毕竟啊,这世上最狠的盗,从来不是偷东西的;最傻的神仙,偏要拿自己的命,去补别人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