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听得头皮发麻,可心里还是不服:"反正我活够了,阿毛要是能投个好胎,我也安心。"
老头叹口气,伸手摸了摸桥栏。青石板上立刻浮起些细纹,像老人手背上的筋络:"你看这桥,八百岁了,经了多少风雨?每回有人投河,它都要拱起身子把人托上来。托得多了,身上就添了这些裂痕。"他用指甲轻轻划了划桥栏,"你瞧这道,是五十年前托个要饭的老婆子;这道是三十年前,托个没了秀才功名的书生......"
林氏这才注意到,桥栏上果然有好多细缝,有的深,有的浅,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桥有桥的魂,"老头接着说,"它见不得人寻短见。你今儿要是沉下去,桥身又得多道裂痕。可它护得了别人,护不了自己——等裂痕攒够了,它就要塌了。"
林氏愣住了:"塌了?"
"是啊,"老头指了指桥墩,"你看那底下,早被水冲空了。要不是桥魂撑着,早塌了八回了。它托人上岸,是用自己的命换人的命啊。"
林氏突然想起,上个月初一,她去河埠头洗衣裳,看见桥中央往下渗水,几个青壮年想下去堵,结果刚碰到水就缩回手——水冰得刺骨,像是有双手在往下拽。当时她还笑话人家胆小,现在想来......
"你家阿毛,"老头忽然说,"我没记错的话,是前儿夜里走的?"
林氏点头。
"我去瞧过了,"老头说,"那小娃在河底躺着,身边围着七八条小鱼,正啄他的小脚丫呢。他没疼,真的,就跟睡着了似的。"
林氏的眼泪又掉下来,可这回不那么苦了。
"你且跟我来,"老头站起来,提着灯往桥西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氏擦了擦泪,跟着他走。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桥板发亮。桥西头有棵老槐树,树下堆着些新土,上面插着根香,香灰还没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