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半仙捻着胡子直跺脚:"不对不对,龟负碑乃天赐天书,定是警示!"他扯着嗓子喊,"快!快把村里的存粮都拿出来,搭粥棚!挖水渠!"
可怪事还在后头。第二日晌午,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突然阴了,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我们躲在岩缝里,就见大龟走到山溪旁,把碑往溪水里一放——那碑竟像块吸铁石,溪水"咕嘟咕嘟"往碑里钻,不多时,碑身就变得清亮,刻痕里的字也换了样:"云聚雨至,地润生苏"。
雨真的下起来了!先是牛毛似的,接着越下越大,山涧成了河,干田成了湖。村民们疯了似的跑下山,有的脱了鞋在水里跑,有的跪在地上磕头,连张半仙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还举着毛笔喊:"快记!这是'雨润万物'!"
从那以后,大龟就驮着碑在青竹山周边转悠。它走得极慢,一天走不了二十里,可碑文却天天变。有时候是"星坠东隅",有时候是"潮生西海",还有些时候,碑上会显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像齿轮又像流水,谁也说不明白。
县太爷听说了这事,派了八个衙役来抓龟。可他们刚走到山脚下,大龟突然"昂"地一声,龟甲上的纹路突然亮得刺眼,衙役们当场就捂着眼打滚,等缓过神来,大龟早没了影子。
后来有个云游的老道士路过,说这龟是"地脉灵物",驮的是"山河碑",上面的字是天地气机所化,能显能隐,能凶能吉。可他说这话时,大龟正驮着碑往南边去了,我们站在山顶望,就见碑上的字又变了,这次是"大道无言"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有磨盘大,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大龟走得很慢,龟甲上的每道纹路都像在发光,像是把天上的星子都揉碎了嵌进去。它经过的地方,野花突然开了,枯树抽了新芽,连最干旱的石缝里都冒出了泉水。
后来我离了青竹村,去外头谋生。听说三十年后,有个商队在漠北遇着沙暴,眼看要被活埋,突然看见只大龟驮着碑从沙里钻出来,碑上的字映得沙暴都退了。商队里有个老学究,说他认得那碑——正是当年青竹山的龟负碑。
如今我也老了,常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给小娃娃们讲这个故事。有人问我:"那碑上的字到底啥意思?"我就摸摸他们的脑袋笑:"天地有灵,万物有数。有些事啊,不用急着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龟是龟,看碑是碑——等哪天你真正懂了,说不定龟负碑就驮着碑,又从你脚边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