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忽然掀起盖头一角,眼中有泪光闪烁,"你以为我真会拿孩子换后位?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心狠?"
我望着她眉间褪淡的朱砂痣,想起昨夜她趴在我肩头哭着说"我怕"的模样。
那时她发间的木兰香混着泪味,让我几乎要开口说"带你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日辰时上轿"。
"赵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石头,"这孩子若想活,就必须姓嬴。"
她猛地放下盖头,嫁衣上的凤鸟纹在风雪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吕不韦,你记住,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们的骨血如何坐上秦王位。"
花轿抬起时,我听见她在帘内低吟《有所思》,唱到"拉杂摧烧之"时,忽然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笑。
异人的马车里传来剧烈的咳嗽,他掀起车帘,脸色比雪还白:"她......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反问,袖中摸到她今早塞来的半块玉佩,上面新刻了"子虚"二字。
异人望着漫天飞雪,良久方道:"知道我根本不能生育。"
跨进花轿的瞬间,她的金步摇勾住我的衣袖,扯下一片锦缎。
我望着那片残红,忽然想起她初遇时跳的《凌波舞》,衣袂翻飞如蝶,而如今,蝶翼已断,只剩这抹血色。
"先生,该走了。"阿满的催促声惊破思绪。
我转身时,看见雅阁的窗纸上映着她的剪影,正对着菱花镜摘金步摇。
那支郢都玉簪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簪头的珍珠突然坠落,滚到我脚边——像她当年掉落的泪,也像我此刻破碎的心。
离开雅阁时,雪越下越大。
我摸着袖中的半块玉佩,触到"子虚"二字的刻痕,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子虚乌有,不过是场骗局。
可为何这骗局里,我竟动了真心?
阿满替我披上狐裘,触到内衬里的梅香帕,欲言又止。
我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她说过的"杜鹃啼血",或许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场悲剧,只是我不愿承认。
雪粒子打在青瓦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她弹琴时的弦音。
我忽然想起她曾说:"雪落琴弦,便成音符;心碎无痕,便成故事。"
如今故事将尽,可我的心,却碎得比这雪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