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徽帝的目光在那三样东西上缓缓移动——窗棂的深蓝布片、周明安手中的残信、还有案头托盘里那片刺目的蓝。他拿起那片从周明安窗棂取得的布片，指尖摩挲着焦黑的边缘，又拿起托盘中的那片，两相对比。许久，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指尖点了点托盘里的布片。
“此物，连同周明安死讯的初步呈报，今晨已由兵部密奏入宫。言，此布与年前西山军械库甲胄失窃案中，库房守卫尸体旁发现的证物，质地、染痕、烧灼方式，分毫不差。”
军械库！云墨尘瞳孔骤然收缩。西山军械库失窃，守卫被杀，乃是震动朝野的悬案，一直由兵部与五城兵马司暗中追查，竟与此事勾连？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徽帝的目光终于抬起，沉沉地落在云墨尘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威压。“稚子何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云墨尘心头，“流言蜚语，市井妄议，朕可命神策营弹压。御史风闻奏事，朕可申饬。然此物……”他指尖重重敲在托盘边缘，发出沉闷的“笃”一声响，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云墨尘，“牵扯军械重案，其下必是尸山血海，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停顿片刻，殿内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此案，到此为止。”徽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力量，“周明安，急症暴毙。市井流言，着神策营严查造谣生事者，杖责驱离，以儆效尤。所有关于世子的无稽之谈，朕不想再听到一个字！”
云墨尘猛地抬头，眼中是压抑的震惊与不甘：“父皇！幕后之人构陷皇孙，刺杀王妃未遂，如今更牵扯军国重案，其心可诛！周明安之死疑点重重，岂能……”
“祁王！”徽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瞬间压下了云墨尘所有的话语，“你要查什么？查到朕的御案前吗？还是要将这朝堂，掀个底朝天？！”
云墨尘心头剧震，一股冰冷的愤怒与无力感交织翻涌。他明白了徽帝的顾虑，也看穿了那“到此为止”背后的帝王心术——稳定压倒一切，哪怕代价是暂时的隐忍，是让那毒蛇继续潜伏在暗处，伺机噬咬他的妻儿！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死紧，胸中气血翻腾，却终究在徽帝那深不可测、带着警告与疲惫的目光中，缓缓垂下眼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
“……儿臣，遵旨。”四个字，沉重如铁，从齿缝间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