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的水汽裹着茶味,在船板上凝了层细珠。
陆惊鸿用杨公盘的碎镜片当镜子,正费劲地刮胡子——刀片是沐云裳给的“茶刀”,本用来撬普洱茶饼,刃口带着股陈香,刮到下巴时竟没觉得疼。格桑梅朵坐在对面的竹凳上,正把紫檀念珠拆开,重新串上从勐库茶山摘的野兰花,花瓣上的露水掉进江面,惊起圈圈涟漪。
“你这串珠子快成百宝囊了。”陆惊鸿放下茶刀,摸了摸下巴上没刮净的胡茬,“上次在纳木错捡的绿松石还没掉,现在又加兰花——再串两颗翡翠,就能当沐王府的传家宝了。”
格桑梅朵把串好的念珠往腕上绕,野兰花的香气混着檀香味漫开来:“总比你揣着半块破罗盘强。”她指了指陆惊鸿怀里鼓囊囊的布袋,“杨公盘碎成这样还当宝贝,上次在滇西碰到的老茶农都说,这盘看着像被熊啃过。”
船突然晃了晃,撞在江心的礁石上。撑船的沐家船工喊了声“到尖沙咀了”,陆惊鸿抬头望去,只见维多利亚港的轮廓在晨雾里慢慢清晰——码头的吊臂像钢铁巨人的胳膊,远处的中银大厦尖顶刺破云层,阳光落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的光带竟在海面投下道虚影,像条银色的龙。
“珠江龙气眼的气场果然强。”他摸出怀里的陆氏地脉符,青铜片在阳光下泛着暖光,边缘的龙纹像是活了,“你看那光带——正常建筑哪能反射出这种弧度?定是陆明远在中银大厦底下埋了东西,想引龙气入锁龙阵。”
格桑梅朵顺着光带望去,看见浅水湾的方向飘着层灰雾。那雾和滇西的晨雾不同,带着股铁锈味,像刚从沉船里冒出来的:“《皇极经世书》里说‘龙气遇煞则凝’,那雾怕是龙气被锁龙阵困住,憋出来的煞雾——再拖几天,香港的渔船该像司徒家当年那样,走着走着就触礁了。”
船靠岸时,码头上早有人等。穿深色西装的老者捧着个锦盒,见陆惊鸿下船,忙躬身行礼:“小少爷,家主让老奴在这候着。”是陆府的老管家福伯,陆惊鸿小时候被遗弃前,就是他抱着喂过奶水——后来老地师说,福伯当年偷偷在他襁褓里塞了块陆氏玉佩,才让他凭着玉佩纹路认出了身世。
“家主怎么样?”陆惊鸿接过锦盒,里面是套新做的唐装,针脚里绣着极小的龙纹,是陆氏长孙才有的规制。
福伯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叔公三天前把家主请到浅水湾‘看阵’,至今没回府。老奴昨晚去送汤药,见家主书房的紫微斗数盘摆着‘龙战于野’的卦象——那是大凶之兆。”
格桑梅朵突然碰了碰陆惊鸿的胳膊,朝远处的钟楼努嘴。钟楼上站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往这边看,衣领里露出半枚共济会的徽章——和上次在司徒家见到的、勾结陆明远的光明派成员徽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