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西坡的风雪正顺着锦江大峡谷的裂谷往下灌,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刮在陆惊鸿脸上时,竟比他腰间杨公盘突然发烫的铜圈还要刺人。他攥着罗盘的指节已经泛白,盘面上二十八宿铜镜的反光里,能看见身后格桑梅朵裹着藏青色氆氇的背影 —— 她正盯着雪地里那圈刚刚裂开的冰缝,氇氇边缘绣的时轮金刚咒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要从布料里跳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冻融裂纹。” 格桑梅朵突然弯腰,戴着手套的手指悬在冰缝上方半寸处,“你听。”
陆惊鸿屏住呼吸。风雪声里确实藏着别的动静,不是雪崩的轰鸣,也不是冰棱断裂的脆响,倒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冰下扎刺,“咔嗒、咔嗒” 的,节奏竟和他怀里那枚伏藏铁蝎的震颤频率一模一样。三天前在长白山天池北岸,赫连铁树用活人炼制成的萨满鼓架突然崩裂时,他就听过这声音。
“是契丹血咒在啃地脉。” 陆惊鸿摸出杨公盘,底盘的北斗七星刻度突然开始逆时针转动 —— 这是他学地师术以来头回见这情形。杨公风水里,北斗顺转为生,逆转为煞,此刻盘面上 “天枢” 星的铜针正往下陷,针尖在雪地里戳出个小黑点,黑点里竟慢慢渗出血珠来。
格桑梅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让血珠沾到罗盘!” 她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噶乌盒,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藏红花和雪莲花的香气漫出来,勉强压下了雪地里的腥气,“去年在纳木错,苯教黑巫师用活人血祭干扰转世认证时,血珠就是这么渗出来的。他们说这是‘地脉在咳血’。”
陆惊鸿猛地想起老地师徐墨农临终前说的话。那时候他才十七,在武夷山的竹楼里,老地师用枯瘦的手指敲着《葬书》残卷:“地脉如人,有筋有骨有气血。契丹人当年被灭族时,把怨气封进了长白山的龙脊 —— 那地方正好是松花江、鸭绿江、图们江的源头,三江龙气过处,血咒就像附骨之疽,你动它一尺,它啃你三寸。”
正说着,西北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炸药爆破,倒像有座冰山突然砸进了冰原。陆惊鸿抬头时,看见赫连铁树的营地方向升起一团灰雾,那雾竟在半空凝成了个巨大的狼头形状 —— 这是赫连氏萨满教里的 “血狼祭”,通常是族里出了人命才会用的仪式。
“赫连铁树把萨满鼓架砸了。” 格桑梅朵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指着狼头雾影的下方,“你看那雾的流向,不是往上飘,是往地下钻。”
陆惊鸿掏出怀里的伏藏铁蝎。这枚从雅砻江底挖出来的合金圣物,外壳原本是暗青色,此刻竟泛着诡异的红光,表面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正一点点凸起。他突然想起和宁玛派老僧闲聊时听的典故:伏藏铁蝎是莲花生大士为镇三江龙气铸造的,外壳纹路对应着 “九乘次第” 风水术,纹路凸起时,说明地脉里的煞气已经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