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六年秋末冬初。
三门峡的浊浪,正卷着碎冰撞向崖壁,
像无数把钝刀在石头上反复研磨。
萧有和站在崖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黄河的水沫子,溅在他玄色大氅上,
像泼了层血。
“小王爷,我也没想到,好好的三十条船,
一夜之间全部被河水冲跑了!”
谁能想到,秋末冬初的黄河居然还会耍小性子,
昨夜上游下了点小雨,三门峡谷便发了洪水。
萧有和的鞋底已经湿透。
当太平军大队抵达三门峡谷口的卵石滩上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五艘破船歪歪斜斜地陷在泥里,
船板上的裂痕能塞进半只手掌
—— 这是赖文光昨日夺来的三十艘船里,
仅存的 “完整品”,
其余的,一早就被河水卷得不知所踪了。
“小王爷,要不泅渡?”
黄矮子的左臂还吊在胸前,
板斧在右手里转了个圈,
斧刃映着河光,
“弟兄们有一半是在水边长大的,
这点浪头……”
“你看那水。”
夜鸢黎加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压过了浪声。
黄矮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 黄河在这里被束成一道窄喉,
浊浪里翻着青黑色的漩涡,
漩涡边缘浮着细碎的泡沫,
那是上游流下来的初冬寒意。
有个亲兵试着把一根断木扔进水里,
木片刚触到浪头就被卷得不见踪影,
连个气泡都没来得及冒。
“左宗棠是玩诡计的老手。”
萧有和弯腰捡起块卵石,捏在手里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