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下雪,张大叔咳得直不起腰,咳出的血染红了半块手帕。苏瑶守在他床边煎药,整夜没合眼。天快亮时,张大叔喝下药汤,忽然说:"瑶姑娘,这药里有太阳的味道。" 她低头看药碗里残留的药渣,当归和枸杞的碎屑浮在碗底,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晒谷场翻晒药材时,阳光落在药草上蒸腾起的白汽,原来那些暖意真的能融进药汤里。
最难忘的是林小婉第一次独立诊脉那天。小姑娘紧张得手心冒汗,指尖在病人腕上抖个不停,可当她说出 "是风寒侵体,需用麻黄汤" 时,眼里亮起来的光比药庐的油灯还亮。苏瑶站在门后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初学医术时,师父也是这样看着她,眼里的欣慰像春日的溪水,慢慢漫过她的心头。
龙涎草的叶片在掌心轻轻颤了颤,苏瑶回过神时,夕阳已经漫过了溪对岸的芦苇丛。她从背篓里取出玉盒,这盒子是师父传下来的,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据说能保药草灵气不散。将龙涎草放进去时,叶片与玉壁相触,发出极轻的声响,像春雪落在梅枝上。
棉布是林小婉前几日新织的,带着淡淡的艾草香。苏瑶一层层裹着,指尖触到布面上细密的针脚,忽然想起小姑娘坐在织布机前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顶,手里的木梭飞进飞出,像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姐姐说玉盒怕磕碰,我多织几层布垫着。" 林小婉当时仰着脸笑,鼻尖沾着棉絮,像只刚偷吃完棉花的小松鼠。
贴身的布袋里还装着上午采的苍术和茯苓,药香混着龙涎草的清苦,在衣襟间慢慢晕开。苏瑶忽然想起王阿婆上次来药庐,佝偻着背坐在竹椅上,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瑶姑娘,我这老骨头怕是熬不过今冬了。" 老人枯瘦的手抚着膝盖,眼里的光比残烛还弱。可当她看到苏瑶拿出珍藏的雪莲时,忽然直起身子:"这可是能活死人的神药啊。"
"阿婆,药草哪有神力,不过是顺应天时罢了。" 苏瑶当时笑着给她诊脉,心里却暗暗记下王阿婆的症状。龙涎草能补气血、通经络,正是对症的良药。她仿佛已经看见老人喝下药汤的模样,浑浊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像被春雨洗过的古井,嘴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手里攥着给林小婉做的虎头鞋,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珍宝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