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挡不住了!明狗的火器太厉害了!”另一个士兵跟着大喊,丢盔弃甲,只顾着逃命。
“让开!别挡道!再挡着老子砍死你!”一名清军百户为了跑得更快,甚至拔刀砍向挡在前面的同伴,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逃跑的速度。
恐惧如同燎原的野火,彻底吞噬了所有清军!镶黄旗的帅旗早已在混乱中歪斜倒地,旗杆被溃兵撞倒,旗帜被无数惊慌失措的脚踩踏得污秽不堪,明黄色的旗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各级将领的呼喝声被淹没在绝望的哭喊和奔逃的脚步声中,有的将领试图拔剑斩杀逃兵,却被混乱的人潮推倒,再也没有站起来。兵败如山倒!刚才还气势汹汹、扬言要踏平堡垒的征服者,此刻化作了最狼狈的丧家之犬!他们丢盔弃甲,互相推搡,甚至拔刀相向,只为逃离这座瞬间化身为吞噬血肉磨盘的钢铁堡垒!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甚至超过了守军的攻击!整个山谷入口,被一片铁灰色的溃败狂潮所淹没,烟尘滚滚,哭喊声不绝于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獠牙与火种(第2/2页)
西南山林边缘,沙定洲如同一尊僵硬的石雕,死死地钉在原地。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麻布长袍,腰间系着镶嵌着玛瑙的腰带,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耳垂上那枚冰凉刺骨的蜈蚣银环——那是他土司身份的象征,此刻却被他捏得变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几乎要将银环捏进皮肉里!
他亲眼目睹了多铎那身耀眼金甲在钢铁风暴中破碎倒飞,亲眼见证了不可一世的清军如同潮水般崩溃的狂潮;再抬头看向磐石新垒,那堡垒棱堡上依旧在疯狂喷吐着火舌的射击孔,那如同刺猬般令人绝望的防御火力,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原本以为,清军就算不能轻易攻破堡垒,也能与明军僵持许久,自己只需在关键时刻出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可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明军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强,而清军的溃败,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家主!不能打了!快走!”身边的心腹头目阿吉脸色惨白,用急促的苗语嘶声低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明人的火器是阎罗的舌头!清狗的骨头都被嚼碎了!再不走,咱们这点家当都得填进去!到时候别说抢地盘,连咱们的老巢都保不住!”话语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堡垒方向,生怕下一秒就有火铳子弹射过来。
沙定洲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灰败,眼中原本的贪婪与凶戾,被一种深深的、近乎本能的忌惮所取代。他死死咬着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虬结凸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不甘心在明军面前如此狼狈!可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最后,沙定洲怨毒无比地、如同受伤的毒蛇般,狠狠瞪了一眼磐石新垒那冰冷峥嵘的轮廓,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至极的低吼,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决绝而狼狈:“走!撤回去!”
如同得到了赦令,那些潜伏在林木阴影中、涂抹着赤黑纹面的土司兵,如同退潮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没入了身后茂密的山林深处。他们动作迅捷,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沙定洲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转身钻进山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木的阴影中,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原地打转。
夕阳,终于沉到了西山之巅,将最后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泼洒向大地。天空被染成一片壮丽而悲怆的金红,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磐石新垒的轮廓也被镀上了一层神圣又肃杀的光晕,棱堡的棱角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锋利,仿佛能刺破苍穹。
“万胜!!!”
“大明万胜!!!”
“林帅万胜!!!”
堡垒内外,幸存的守军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荡!震耳欲聋的、带着哽咽哭腔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他们有的挥舞着卷刃的刀剑,有的高举着残破的盾牌,有的甚至只是抬起血肉模糊的拳头,互相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跳跃呐喊!劫后余生的狂喜、对袍泽牺牲的悲痛、以及对塔顶那位力挽狂澜的统帅那近乎神祇般的无限敬仰,在这一刻化作了冲破云霄的声浪!这声音,是对白帝城死去袍泽的告慰,是对侵略者的蔑视,更是对生者的激励!
欢呼的声浪中心,林宇独自屹立于指挥塔的最高处。残阳如血,将他挺拔如标枪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射在冰冷的塔楼石壁上,如同一幅肃穆的剪影画。他身上的甲胄沾着灰尘,脸上还有未擦去的硝烟痕迹,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如深潭的凝重,仿佛刚才那场惊天逆转的胜利,不过是漫长征途上微不足道的一步。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时空的利剑,越过脚下欢呼沸腾的人群,越过山谷中狼奔豕突、丢盔弃甲的溃兵洪流,首先投向西南方向——沙定洲毒蛇般消失的莽莽群山。那目光中带着刻骨的警惕与冰冷的杀意,他清楚,沙定洲只是暂时撤退,如同潜伏的毒蛇,迟早还会再次出现;继而,他的视线投向更遥远的北方——那片在清廷铁蹄下沉沦哭泣、广袤而破碎的神州大地。那目光中,没有绝望,只有沉重如山的责任与无可动摇的决心——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守住这座磐石新垒,更是要驱逐鞑虏,重整山河,让大明的旗帜重新飘扬在这片土地上!
堡垒最高处,那面历经白帝城血火淬炼、从废墟中带出的血色战旗,正迎着晚风猎猎狂舞!旗帜上布满了炮火撕裂的创口,浸透了层层叠叠、早已分不清敌我的暗红血迹,以及硝烟熏染的黑褐色污渍。可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它却仿佛有烈焰在其中升腾、燃烧!它不再仅仅是一面旗帜,而是一簇从地狱深渊中挣扎而出、却愈燃愈烈的不灭火种!
它倔强地、骄傲地飘扬在磐石新垒的制高点,用它那残破却无比坚韧的身躯,无声地宣告着不屈的意志;用它那如血的光芒,照亮着脚下这座新生的钢铁堡垒,更照亮着前方那条注定布满荆棘与烽火、却通向光明的漫长征途——驱逐鞑虏,重整山河,复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