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叫人烦扰的负累。
那仿佛沉重至极的睫毛,仿佛力竭,又像是下了某种惨然的决心?,极慢、极缓地,一寸一寸静静垂落,仿佛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不等了。
不任性了。
“……青儿——!!!”
厉鬼失控出声,死死抱紧他哀求:“舅舅不走,阿狩不走——你信舅舅一次!再信一次,青儿……就一次!”
沈辞青的胸腔微弱震颤了下。
那已半阖的眼眸,迟疑着,踟躇着,微弱颤了颤。
……却已抬不起了。
厉鬼拼命将怨力滤至精纯,剔去?所有杂质,小心?翼翼灌入这残破的空壳中,燕狩这辈子仿佛也没说过这么多话、赌咒发这么多的誓。
他发誓自己?绝不走,绝不,燕狩和沈辞青今后再不分开了,日?夜相随,时刻相伴。
再不分开了。
……他忽然听见。
厉鬼愣了愣,他忽然像是听见沈辞青说话,几乎以为是错觉,狠狠揉了下眼睛,看见那苍白嘴唇在微弱地动。
沈辞青的声音和清醒时不同,像赌气?的小孩子,不肯看他,湿漉漉的黑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却依旧望向别处。
很缓慢、很清晰地控诉他:
“骗子。”
厉鬼分不清这感受是痛苦、是绝望、还是微弱花火般的欢喜,这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像一阵风……透着不加掩饰的委屈。
他的青儿,竟然还愿意向他诉说委屈。
“骗子,可恨的骗子,该千刀万剐的骗子。”厉鬼切齿地、狠狠地同意他的话,“罚一千鞭子好不好?打一千军棍,再吞一千根针……”
……沈辞青的眉头慢慢蹙起来了。
那水洗似的黑净眼瞳,吃力地、艰难地,仿佛被什么执念苦苦牵引,一寸、一寸地,终于慢慢回转向了他的方向。
然后,那冰冷僵硬的头颅,极轻微地,左右摇动了一下。
似乎怕这否决太微弱,态度不够明晰、不够坚决,又更加用力地摇晃起来。
厉鬼几乎要疼得撕裂,仿佛有双手,将鬼气?由胸膛深处扒着撕开:“那……且先记下,好吗?青儿,等你身子大好了,亲自罚,狠狠罚,怎么罚都使?得……”
这次连系统也忍不住唏嘘了一声。
可惜。
燕狩开窍得太晚,死得又太早,这话若是早说,若是早说……
厉鬼大抵也在想这个。
那模仿旧日?身影的背后,庞大的鬼气?已痛苦战栗到极点?,倘若他们有更多时间,倘若他早些明白,沈辞青如今……又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他们今夜,已乔装打扮,去?逛那灯火璀璨的南市,去?攀山,观星,携着手去?放灯了?
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知道?。
那过分美?好的臆想早已不属于他们,连梦也吝于垂怜,而他的青儿……仅仅是听他说了几句好话、软话,就像被摸舒服了的骄纵猫儿,微微扬着下颌。
那本来木然的眉梢眼角,竟隐约生动,隐隐透出些仿佛被惯坏了的……孩子气?的小小得意来。
他的青儿从鼻子里微弱地哼了他一声。
厉鬼忍不住不停抚摸这张脸,他们大概狼狈极了,一只鬼、一个只剩残魂的空壳,在这月亮底下,捡了什么天大宝藏似的互相望着笑。
 笑得发抖,笑得荒唐到止不住,胸腔肚腹揪扯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