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就传到了咸阳府。掌管工商的少府令亲自来了窑区,看着案上摆着的青黄釉碗、绿褐釉罐,手指摩挲着罐身上李陶试着画的缠枝纹——以往秦瓷只敢刻简单的弦纹,这新釉料附着力强,竟能把藤蔓的卷须画得根根分明。
“好!”少府令拍了案,“李陶,官府给你拨五十石粮、二十斤铜料,再许你在渭水边开三座新窑,招工匠传艺。三个月后,要赶在与楚国通商的‘渭水会’前,烧出百件新彩瓷来!”
李陶接了官府的文书,手都在抖。他知道,这不仅是给他自家窑的机会,更是给秦窑的机会。可开窑传艺哪有那么容易?第一批招的工匠里,有一半是刚入行的学徒,连釉料都分不清;还有老工匠觉得“老配方最稳妥”,不肯学新调釉的法子。
头一个月,新窑就出了岔子。有个叫赵二的工匠,调釉时嫌草木灰麻烦,偷偷减了一半,结果烧出来的瓷全是暗褐色,跟烧糊的陶片似的。李陶把那窑瓷全砸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釉料配方写在木板上,挂在窑边:“秦瓷要想走出咸阳,靠的不是藏着掖着,是大伙一起把手艺磨好。这配方,你们谁想学,我都教。”
他说到做到。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工匠们采瓷土、研釉料,手把手教他们掌握火候——青釉要烧足十二个时辰,加了铜粉的绿釉得少烧一个时辰,火候差一刻,颜色就差千里。李墨也跟着学,他心思活,试着把集市上看到的楚式花纹画在瓷胎上,再用褐釉勾边,烧出来的瓷瓶竟有了几分楚风,却又带着秦瓷的厚重。
这天,有个穿着胡服的商人找到窑区,操着半生不熟的秦语,说要订五十件新彩瓷,运到燕国去卖。“燕国那边只见过素陶,若这彩瓷能去,定能卖好价钱。”商人指着案上的青黄釉盘,“这个,要画满秦地的麦浪纹,燕国百姓爱看。”
李陶应了下来。可没过几天,赵二就跑来报信,说库房里的铜矿石快用完了——铜料是官府拨的,一时半会补不上,可商人的货期又紧。李陶急得满嘴燎泡,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西陲,祖母用野果壳煮水染布,染出的红色格外鲜亮。
“墨儿,跟我去山里采野果!”天刚亮,李陶就带着儿子进了终南山。野山楂、黄栌果、橡子壳,装了满满一筐。回到窑区,他把野果壳煮成汁,滤掉渣,掺进釉料里。试烧的第一窑,竟烧出了淡红的釉色,像夕阳落在渭水上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