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窑新彩
咸阳城西的窑区,烟火终年不熄。李陶蹲在自家窑口前,指尖捏着半块青釉料,望着窑火映红的天,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他烧砸的第三窑青瓷了——釉色要么暗沉发灰,要么烧到一半就裂出细纹,跟隔壁王窑烧出的“雨过天青”差了十万八千里。
“阿父,又没成?”儿子李墨捧着一筐刚采的瓷土跑过来,裤脚沾着泥,却眼尖地瞥见窑边碎瓷片上斑驳的釉色,“这釉里好像有星子似的,比往常亮些。”
李陶愣了愣,捡起碎瓷片凑近看。阳光斜斜照在瓷片上,原本该是纯青的釉面,竟泛着一丝极淡的黄,像初春刚融的冰下藏着的草色。他猛地拍了下大腿:“前日调釉时,误把灶边那罐草木灰当成滑石粉加了,难不成是这个缘故?”
这念头像颗火星,落在他心里烧了起来。李陶祖上三代都是秦窑工匠,从西陲迁到咸阳时,带的只有一匣祖传的釉料配方和一双烧瓷的手。早年秦国陶瓷多是素面灰陶,能烧出带釉的青瓷,已是匠人中的翘楚。可近年随着商路开通,他在咸阳集市上见过赵国的褐陶、楚国的黄釉罐,那些鲜亮的颜色,让秦瓷显得越发沉闷。官府上个月还贴了告示,说要寻能烧“异色瓷”的工匠,若能成,便许在渭水边开新窑。
“墨儿,去把灶房那罐草木灰拿来,再把库房里的铜矿石研成粉。”李陶撸起袖子,把案上的釉料罐全推倒,重新调配。草木灰的灰烬、铜矿石的粉末、原本的青釉料,在陶钵里被他反复研磨,直到变成细腻的糊状。李墨在一旁帮着递水,看阿父的眼睛亮得像窑火,比上次烧出好瓷时还要兴奋。
新调配的釉料涂在素胎上,是暗沉的灰绿色,李陶却抱着瓷胎进了窑,把火候调得比往常高了两成。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没合眼,守在窑边每隔一个时辰就添一次柴,耳朵贴在窑壁上听里面的声响——那是瓷胎与釉料在火里“说话”,经验老到的工匠,能从声响里辨出瓷的好坏。
开窑那天,窑区的工匠都围了过来。王窑的老王头叼着烟袋,眯着眼看李陶掀开窑门:“李老弟,别又白忙活一场,你那釉料配方,还是太死了。”
李陶没接话,伸手从窑里捧出第一件瓷——那是个敞口碗,刚出窑时还带着热气,釉面在阳光下慢慢显露出颜色:底是淡青,往上晕着一层鹅黄,碗沿处竟泛着一丝浅绿,像渭水边的芦苇荡,风一吹就晃出层次来。
“这……这是啥颜色?”老王头的烟袋杆掉在地上,周围的工匠都凑了过来,指尖不敢碰,只敢盯着看。李墨更是跳起来:“阿父!是三色!比赵国的褐陶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