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申在观星台的偏殿整理这些来自四方的记录,发现同样是夏至日,岭南的记录比塞北早了近一个时辰。他将这些差异标注在巨大的帛布上,半个月后,帛布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圆点,宛如夜空中的星群。
甘德每日对照这些记录演算,青铜算筹在案几上排列出复杂的算式,常常是晨光初现时,案上已堆起数寸高的算筹。一次演算到深夜,他忽然发现二十八宿的运行轨迹与旧历记载有微妙偏差,这个发现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若以此推算,节气的误差竟能累积到半月之多。
“必须重新测定冬至点。”甘德召集众人,指着帛布上的星图,“冬至日太阳行至南回归线,此时正午的表影最长,这是校准历法的关键。”他命人在观星台正南立起一根丈高的铜表,表下铺着刻有刻度的石板,准备记录冬至日的日影长度。
等待冬至的日子里,各地传来的灾情奏报越来越密集。关中的老农按旧历播种的冬小麦,因寒潮提前到来冻伤了幼苗;江南的稻农错过了最佳收割期,稻谷在田里发了芽。石申每日整理这些奏报时,总忍不住对着星图叹气,甘德见了,便会把自己珍藏的《夏小正》借给他看,那是一部记录着上古先民观星授时经验的古籍。
冬至前夜,咸阳飘起了小雪。甘德披着狐裘在观星台守了整夜,铜表上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天快亮时,雪停了,东方渐渐泛起霞光,他忽然听见石板上传来细微的声响,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冻僵的蟋蟀趴在表影边缘,翅膀上还沾着雪花。
“这小家伙也在等冬至呢。”甘德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将蟋蟀捧进温暖的室内。石申见了,忽然想起家乡的谚语:“蟋蟀居壁,冬至则鸣。”原来万物都在遵循着自然的时序,只是人类的历法有时会偏离轨道。
正午时分,阳光穿过薄雾照在铜表上,表影投在石板上,随着太阳升高慢慢缩短。甘德和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当表影达到最长的那一刻,石申大喊一声:“到了!”众人立刻记录下此刻的时辰与影长,甘德发现,这个结果比旧历记载的冬至日晚了三天。
以冬至为基准,众人重新推算二十四节气的具体时刻。石申在演算春分时刻时,发现此刻北斗七星的斗柄恰好指向东方,与《鹖冠子》中“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记载完全吻合,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得跳了起来,算筹散落一地。
三个月后,新历法的初稿终于完成。甘德将新定的节气时刻刻在竹简上,与旧历并排放在一起,只见新历的惊蛰比旧历早了五日,而霜降则晚了三日。他命人将这些差异誊抄下来,贴在观星台门口,引来许多百姓驻足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