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筑国
咸阳城的晨光总带着几分铁器淬火后的清冷,老冶铁匠乌获将最后一块冷却的铁块从水中捞出时,作坊外已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少年赵括背着装满木炭的竹篓站在门槛边,粗布短褐上还沾着昨夜打磨的铁屑,见师傅转身便忙不迭地将篓子卸在墙角:“师傅,今日要锻那批送往北地军营的环首刀吗?”
乌获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铁块边缘,纹路里嵌着的铁绣在晨光中泛出暗红:“先将砧子烧透。”他眼角的皱纹随着说话的动作堆叠起来,去年官府送来的学徒里,这孩子是唯一能熬过三个月捶打训练的。作坊墙角新砌的灶台还留着白灰的痕迹,那是上个月里正带人来修缮的,连同屋梁上新增的木架,都是“工师署”拨下的专款。
锻铁的叮当声在辰时准时响起。赵括抡着比他身形还高的铁锤,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瞬间化作白雾。乌获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里把玩着半截断剑——那是十年前韩军的制式兵器,如今秦军的剑刃已能比这锋利三成。“手腕再沉些,”他突然开口,竹制的拐杖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你要想着,每一锤下去都要让铁听话。”
作坊外忽然传来马车轱辘声。工师李斯的随从不顾门槛上的铁屑,径直闯进来说:“乌老,李大人让您去署里一趟,说是赵国来的使者要见识咱们的百炼钢。”乌获将断剑揣进怀里,瞥见赵括眼中闪过的兴奋,冷声道:“看好火塘,我去去就回。”
工师署的院落里,三匹西域进贡的汗血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赵国使者捧着的青铜酒樽上,错金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见乌获进来便扬声道:“久闻秦铁甲天下,可敢与我邦的昆吾刀一较?”李斯正欲开口,却被乌获按住手腕。老匠人解下腰间的短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转身时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请。”
比试在院中老槐树下进行。赵国武士拔出的昆吾刀泛着幽蓝光泽,劈向乌获掷出的铁环时却只留下一道白痕。满院的惊叹声里,赵括不知何时挤到了人群后,见师傅用短刀轻挑便将对方兵器格开,忽然明白昨夜反复捶打刀脊的用意。当乌获的刀刃划过青铜酒樽却毫发无损时,李斯抚掌笑道:“乌老的手艺,可比当年为大王铸鼎时更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