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盛世华章
咸阳宫的铜钟在晨曦中轰鸣第三响时,廷尉李斯正站在章台宫的丹陛之下。他望着阶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恍惚间想起二十年前初入咸阳的情景。那时的咸阳城还带着些许草莽气,宫墙的砖石缝隙里甚至能找到未清理的尘土。而此刻,琉璃瓦在朝阳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宫阙连绵至渭水之畔,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与铜器的冷冽。
“君上,陇西大捷的文书已至。”李斯躬身递上竹简,目光掠过新君嬴驷的鬓角。这位年仅三十的君主已在朝七年,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眉宇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指尖划过竹简上“拓地千里,西戎臣服”的字样,忽然抬头望向殿外:“卫鞅公若在,当饮此杯。”
李斯心中微动。七年前,正是这位君主顶住朝野压力,延续了卫鞅变法的火种。那时旧贵族磨刀霍霍,关中大旱颗粒无收,六国在函谷关外虎视眈眈。嬴驷身着布袍亲赴田间,用卫鞅留下的《垦草令》召集流民,以军功爵制激励士卒,硬是在废墟上重建了秩序。如今关中沃野千里,亩产已远超六国,粮仓里的粟米堆积如山,连孩童都能背诵《商君书》里的短句。
“传旨,”嬴驷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令陇西郡守迁关中百姓三万户实边,按卫鞅公之法划分田宅。另,命乐府作《西戎破》,以纪此战。”
旨意传出时,咸阳城的早市正热闹非凡。卖浆的小贩高声吆喝着,摊位上的陶瓮里盛着清澈的甜浆,那是用新收的黍米酿的;铁匠铺里火星四溅,工匠们正打造着新式的铁犁,这种犁铧比旧式的木犁效率高出三成,是工部根据墨家弟子的图纸改良的;书肆前围着一群士子,他们手里捧着的不是竹简,而是轻便的帛书,上面抄录着法家的新论,旁边还摆着几本农家的《泛胜之书》——如今在秦国,农家、墨家的技艺与法家的制度同样受人尊崇。
“听说了吗?陇西又打了胜仗!”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啃着麦饼,声音洪亮,“我那堂弟在锐士营,上次书信来说,他们用的新弩能射六百步,穿甲如破纸!”
“何止啊,”旁边的文士推了推木簪,“昨日廷议,君上要在陇西设学宫,教西戎子弟学秦话、习秦法。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年,西戎之地便与关中无异了。”
汉子咧嘴一笑:“这都是卫鞅公的法子好!你看咱这日子,三年前还在啃糠麸,如今顿顿有麦饼,年底还能分到帛布。我家小子明年就能进乡学,学认字,学算术——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街面上忽然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甲叶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他们腰悬长剑,背负长弩,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却眼神明亮——这是刚刚从函谷关换防回来的锐士。路边的百姓纷纷驻足,有人捧出家里的酒浆,有人塞给士兵麦饼,孩子们则围着队伍雀跃地奔跑,模仿着他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