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外的暗战
咸阳宫的铜钟刚敲过辰时,卫鞅的靴底已踏碎了阶前的薄霜。新铸的青铜鼎在殿门两侧泛着冷光,鼎身刻着的“重农抑商”四个字被晨光描得愈发清晰——这是他亲手定下的国策,此刻却成了列国攻讦秦国的靶心。
“魏楚两国已在函谷关外设了关卡,”新君驷的手指叩着案上的竹简,声音里带着未脱的少年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秦国的盐铁、丝绸,一概不许入关。他们还放出话来,谁敢私通秦国商贩,便是与魏楚为敌。”
卫鞅低头看着案上铺开的舆图,函谷关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醒目的圆点。这条秦国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如今成了魏惠王和楚威王联手筑起的高墙。关中平原的粮食虽已堆成了山,可冶铁的木炭、织锦的染料,还有军中急需的铜料,大半都要从关外运来。
“臣请出使魏国。”卫鞅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他指尖划过舆图上魏国都城大梁的位置,那里有他熟悉的朝堂,更有他早已看透的人心,“魏楚联盟看似坚固,实则各怀鬼胎。魏王好大喜功,楚王贪利忘义,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他们反目。”
新君抬眼看向这位鬓角已染霜的变法主持者,想起三年前望夷巷的刺杀案,想起那些被新法削去爵位的旧贵族怨毒的眼神。他知道卫鞅此去,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可秦国的命运,此刻正系在这人的舌尖上。
“需带多少护卫?”新君的声音低了几分。
“只需二十骑,”卫鞅拱手,“臣带的不是刀兵,是秦国的底气。”
三日后,渭水码头的风卷着水汽,把卫鞅的玄色朝服吹得猎猎作响。二十名骑士牵着战马立在岸边,马鞍旁挂着的不是兵器,而是捆扎整齐的竹简——那是秦国近年的户籍、田亩、军功簿,每一笔都写满了变法带来的强盛。
“告诉栎阳的铁匠,多打些铁犁,”卫鞅临行前对赵成嘱咐,“等臣回来时,要看到函谷关外的商队,排着队来买咱们的货。”
船过黄河时,卫鞅站在船头,看着浑浊的河水拍打船舷。十年前他初入秦国时,这里的百姓还在为了争夺一口粮食械斗,如今沿岸的田埂笔直如线,新栽的桑树林里已有农妇在采摘桑叶。他摸出怀中的竹牌,上面刻着“商”字——这是新君赐给他的封地代号,也是他半生心血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