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祁家大宅,早已得到消息的李医生带着护士和移动担架车等在门口。
我抱着他下车,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担架车上,一路小跑着跟进了大宅一层专门开辟出的医疗处置室。
家庭医生李伯伯动作迅速而专业,剪开他身上那件几乎成了破布条的棉袄,露出下面瘦骨嶙峋的身体和遍布的伤痕——淤青、擦伤、冻疮,甚至还有几处被尖锐物划开的口子,虽然不算深,但看着就让人揪心。
“还好,大多是皮外伤和冻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这孩子命大。”李伯伯一边快速处理伤口消毒上药,一边松了口气,“就是营养不良太严重,冻得够呛,得好好养一段时间。寰年少爷,你处理得很及时。”
听到没大事,我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肚子里一点。
看着他被清理干净的小脸,虽然依旧苍白瘦削,但眉眼清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确实很好看。
护士姐姐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尺寸太大,衬得他越发瘦小可怜。
刚把他安置在客厅那张又大又软的沙发上,盖好厚实的羊毛毯,楼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父亲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显然是刚结束工作回来。
他步履沉稳地走下楼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医疗处置室门口,最后定格在沙发上那个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点黑发的小脑袋上,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
“寰年?”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怎么回事?王叔说你在外面捡了个人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用身体微微挡住父亲过于犀利的目光,看着毯子下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不安的小脸,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嗯,爸。在城西废弃工厂后面,三个混混在打他,差点被打死。我带回来了。”
我顿了顿,迎上父亲镜片后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养他。”
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华璀璨,映得父亲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有些冷硬。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从我脸上刮过,又沉沉地落在我身后沙发上那个小小的隆起上。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养他?”父亲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下的暗流,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寰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来历不明,倒在那种地方的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向前踱了两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停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盯着毯子下那张苍白的小脸,仿佛要穿透皮肉看进骨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