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卧室门口,爷爷忽然停住脚,望着墙上的挂历——那是去年的老挂历,上面圈着林阳每次回来的日期,红圈圈像串小灯笼。“去年你回来,也是初一,”爷爷忽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给我剪指甲,剪到小指时,手一抖剪深了,你紧张得直冒汗。”
林阳笑着点头。他记得那天,血珠冒出来时,爷爷还笑着说“男子汉不怕疼”,却偷偷在背后抹了把眼睛。卧室门后挂着面小镜子,是爷爷每天早上照的,镜框上贴着林阳小时候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小人儿,如今还粘着边角。
餐厅的圆桌上,粥碗冒着白汽。老婶儿正往爷爷的碗里撒香菜碎,翠绿的碎末飘在米油上,像撒了把星星。“你爷爷在卧室念叨好几回了,说初一的酸辣汤得放香菜,”老婶儿笑着说,“我特意多搁了点,闻着就香。”
老伯儿坐在爷爷对面,手里拿着个白瓷勺,正帮爷爷搅粥:“爹您慢点喝,这粥熬了俩钟头,米都烂成泥了。”他往爷爷碗里放了块豆腐乳,压得碎碎的,“就着吃,开胃。”
爷爷喝了两口粥,喘了口气,目光落在餐厅门口——林强和林国正从楼梯下来,手里攥着手机,看见爷爷,齐声喊“爷爷新年好”。老人忽然清了清嗓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股子执拗:“你们俩……去巷口……买糖墩儿……”
他抬起手,指节肿着,却准确地指向门口:“不管谁输谁赢……我掏钱……每人一个……林强……林国……去,啊?”
“好嘞爷爷!”兄弟俩乐了,转身就要往外跑,被老婶儿喊住:“穿件厚外套!外面风大!”
爷爷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纹里盛着满足。阳光从餐厅的窗户照进来,斜斜落在他的白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银。林阳望着爷爷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初一的早晨,卧室里的薄荷香、餐厅的粥香、窗外的炮仗声,都像在跟时间较劲——就想让这日子走得慢些,再慢些,好让爷爷多笑一会儿,多看看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