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默的睫毛滴落,在电动车仪表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22:47。这个时间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进他紧绷的神经。距离古玩店早班还有7小时13分钟,而保安岗亭的签到簿上,他的名字必须在23:00之前出现。他抬手抹了一把护目镜上的雨水,手指关节因长时间握车把而僵硬发白,指腹上还留着昨天搬运古董瓷器时留下的细小划痕。
外卖箱上的"闪电送"贴纸早已被雨水泡得卷边,露出下面斑驳的锈迹。这是他这周第三次在暴雨天送餐,也是第三次因为超时被扣钱——但今晚不一样。保温箱里,最后一份鲍鱼捞饭正逐渐冷却。那是他用员工价从帝豪酒店后厨买的,花了他整整三天的外卖收入。苏晴上周发在朋友圈的"想吃清单"榜首,配文是"好想吃帝豪的鲍鱼捞饭啊",后面还跟着三个流口水的表情。
手机在防水袋里又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时,雨水在表面形成一层模糊的水膜。苏晴的语音消息:"默默,香薰蜡烛要烧完了。"背景音里传来刀叉轻碰瓷盘的清脆声响,还有隐约的小提琴声,像是某家高档西餐厅。林默的喉咙突然发紧,左眼毫无征兆地刺痛起来——这三天总在疲惫时发作,仿佛有碎玉在眼球里滚动,每次疼痛都伴随着奇怪的闪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手指触到一片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咬了咬牙,他猛地拧动油门,电动车在雨幕中加速,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泥浆打湿了裤腿。这件外卖制服已经穿了三个月,袖口都磨出了毛边,但他舍不得换——一套新制服要花掉他两天的工资。
城中村的窄巷像迷宫一样交错,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光晕。林默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连导航都找不到的小路,车轮碾过坑洼时,保温箱里的餐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的制服早已湿透,黏在后背上,冷得刺骨。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在胸口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聚宝斋"古玩店的工作群。陈九爷的消息跳出来:"明天缅甸公盘的料子到库,实习生提前两小时来搬货,五点必须到。"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林默扫了一眼,这是今天第17个未读群通知。上周因为送外卖迟到十分钟,陈九爷就罚他清洗了整个展厅的玻璃柜,那些古董展柜不能用水,只能用特制的鹿皮布一点点擦拭。
电动车碾过减速带时,他的大腿被裤兜里的东西硌了一下——是那块玉雕小像。潘家园地摊30块钱买的和田玉边角料,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勉强雕出苏晴的侧脸轮廓。原本打算今晚送给她的,作为他们相识两周年的礼物。玉雕很粗糙,但每一刀都是他对着手机里的照片,在台灯下一点点刻出来的。右手食指上还留着刻刀划伤的痕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岗亭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惨白。林默抓起签到簿,潦草地描摹前一个保安的笔迹。他的字迹因为寒冷而发抖,墨水在潮湿的纸面上晕开,像一团模糊的阴影。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某种细微的碎裂声,像是玻璃在极慢的速度下裂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