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算盘珠……
……
再次恢复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时,世界依旧冰冷死寂。但手腕内侧那点搏动,却如同黑暗中唯一跳动的火种,从未如此清晰。它不再仅仅是搏动,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诉说。一种用生命刻下的、冰冷的密码。
病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沉稳依旧。
孙志国走了进来。他今天没穿夹克,只着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衬衫,面容似乎比上次更显清癯,眼神也更深邃难测。他手里没拿文件,只端着一个普通的白色纸杯,杯口冒着微弱的热气。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动作依旧从容。
“醒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林小山缠满绷带的脸上,“感觉好点了吗?”
林小山眼皮沉重,只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没有任何焦点,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如同彻底失去意识的植物人。唯有那只完好的右手,依旧保持着极其微弱、却异常固执的痉挛状态,指尖死死抠在手腕绷带内侧的位置。
孙志国的目光在林小山那只痉挛的右手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精微的审视,随即移开。他轻轻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气,抿了一口。
“你父亲林富民同志,”他放下纸杯,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昨天下午,在配合我们进行关键账目复核时,因情绪过于激动,突发心源性休克……抢救无效……去世了。”
声音落下。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嗡鸣。
林小山没有任何反应。眼皮依旧耷拉着,身体僵直,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足以将灵魂撕碎的消息。
孙志国静静地看着他,如同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标本。几秒钟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公式化的安抚:“我们理解你的悲痛。他是个……老实人。只是……那些数字背后的东西,对他冲击太大。我们尽力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你弟弟林小川,情绪很不稳定。他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和……安静的环境。我们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地方,确保他的安全。等你身体恢复一些,我们会安排你们见面。”
安全?见面?
林小山依旧毫无反应。只有那只抠在手腕绷带上的右手,指尖在无人察觉的绷带褶皱深处,极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那颤抖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