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粘稠的沥青,而是冰冷的、布满裂纹的冰湖。意识在冰层下缓慢沉浮,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碾回深处。剧痛如同被冰封的岩浆,在骨骼和内脏深处凝固成尖锐的冰棱,每一次微弱的意识波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回响。
手腕内侧。那一点米粒大小的、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冰湖深处唯一未被冻结的锚点,固执地传递着微弱却清晰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像一颗被冰封的心脏在绝望地撞击着冰壳,震动着林小山沉沦的意识。
父亲……算盘珠……
林富民枯槁的手指在油腻桌面绝望敲击的影像,如同被冰棱反复折射的破碎光影,在识海深处反复闪现。每一次“滴嗒”的节奏,都伴随着那枚算盘珠在意识中冰冷的搏动。
滴……嗒……嗒……滴……
冰冷的节奏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冻结的神经。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悲怆感的电流脉冲,毫无征兆地从手腕内侧那点搏动处猛地炸开!如同冰层深处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贯穿了林小山沉沦的意识!
不是金属片的悸动!是纯粹的、源自血脉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巨大悲恸!
父亲!!!
林小山紧闭的眼皮在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下猛地抽搐!冰封的湖面骤然炸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冰水,混合着冰冷的剧痛,瞬间冲垮了药物构筑的堤坝!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身体在病床上猛地弓起!缠满绷带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刺耳呻吟和肺部撕裂的哨音!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病房的死寂!
“怎么回事?!”值班护士惊恐的尖叫。
“血压飙升!心率过速!快!镇静剂!加大剂量!”一声急促的吼声伴随着推车滑轮刺耳的摩擦声。
冰冷的针剂再次刺入血管。更猛烈的寒潮汹涌而来,试图重新冰封那刚刚被撕裂的意识缺口。但这一次,那源自血脉的悲恸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穿了药力的冰层!
林小山在意识被强行拖回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瞬,完好的右手手指,在剧痛的痉挛和无边的悲愤驱使下,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抠向手腕内侧绷带深处!指尖隔着厚厚的纱布,死死抵住了那个米粒大小的、冰冷搏动的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