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百里之外,樊川县。
正月初十就复工的拦河蓄水大坝边,县丞小跑着来喊裴迎春。
“县尊,有个自称羌国武臣的,说是咱大越的公主,把之前答应赏咱县里的金子,换好铜钱,让他带过来了。”
裴迎春大喜,赶紧随着下属,去迎官道方向过来的马队。
走了几步却反应过来,问县丞:“怎地不是公主的属官?越国公主用嫁妆赏越国百姓,凭啥要羌国人来?”
县丞是个本地吏员迁转的,不像进士出身的文士那样,会时常古板地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平素,过境樊川的羌人商队,只要把买路钱交了,县丞才不管人家祖上是哪里的种。
加之方才打照面,穆青客气得很,县丞自然对羌国使者印象颇佳,此际便想着,顺一顺自己这耿直上司的逆鳞,遂呵呵笑道:“到底是迎亲的官儿,咱也不好查奸细似地盘问。卑职想来,大概是公主她们快启程了,杂事忒多,忙不过来,随行的羌人想拍咱大越的马屁,就上赶着要给公主跑腿儿。”
裴迎春一想,唔,有道理,羌人来大越迎亲,一路白吃白喝的,现在拿他们当骡子使几回,也挺好。
被县丞这么一带节奏,裴迎春见到羌人队伍领头的人时,面色就没那么冷了。
“有劳贵使。”裴迎春走上前,对着一身白色裘袄、外罩铁片背甲的人,拱手见礼。
羌人崇尚白色,大过年的也一身白,裴迎春是知道的,故而认准那人就是属下口中的“羌国武臣”。
穆青却连忙摆手:“不不不,小的不是。县尊,这位才是羌国枢密院来迎亲的使者,穆枢铭。”
啥?!
裴迎春本就不多的礼节性笑容,登时一僵。
他盯着走上来还礼的穆宁秋。
这不是……这不是那位热心快肠、又能在公主跟前说得上话的女官的……随从?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羌国枢密院的贵臣了?
他那天和今日,不都和我一样,穿得像个越人么?
不,不止打扮得像,言行举止都像。
裴迎春不由侧头,瞪一眼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