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湘西,青竹岭下有个叫竹溪村的小村子。村后是片遮天蔽日的老林子,林子里藏着个"玄龙洞"——村里老人说,那洞通着地脉,深不见底,里头的水淌着淌着就没了影,说是流进了东海龙宫。
竹溪村的周深蹲在灶前扇火,药罐里飘着苦艾味。妹妹阿禾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一声接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把最后一味药草往罐里一扔:"阿禾,再忍忍,哥这就去玄龙洞找星叶草。"
阿禾咳得直不起腰,却还强撑着笑:"哥,我听王伯说,玄龙洞里的鱼会发光,像星星落进水里......"
周深的手顿了顿。他记得十年前跟着老郎中采药,听人提过这茬——玄龙洞暗河里有种盲鱼,额头长着发光的肉瘤,夜里游起来,满洞都是星星点点。可老郎中紧接着就说:"那鱼是洞里的魂,碰不得,抓不得,不然洞就塌了,水就乱了。"
第二日天没亮,周深就背着竹篓进了山。他腰里别着火折子,肩上挂着水囊,药篓里装着阿禾爱吃的野桃干。越往林子深处走,光线越暗,等绕过最后一道山梁,玄龙洞的洞口像张黑黢黢的嘴,正"呼呼"往外冒凉气。
周深划亮火折子,火光刚照进去就被吞了个干净。他摸着洞壁往里挪,脚底下湿漉漉的,青苔滑得像涂了油。滴水声在头顶响成一片,偶尔有蝙蝠"扑棱棱"飞过,翅膀擦得人脸生疼。
"哗啦啦——"
突然,头顶传来水响。周深抬头,只见暗河从洞顶的石缝里淌下来,水色青得发蓝,照得洞壁上的钟乳石泛着幽光。他沿着河岸往下走,火把快烧到底时,忽然听见"嘤嘤"的轻响,像是谁在哼小曲儿。
周深眯起眼。借着最后一丝火光,他看见水里有团淡蓝色的光在游动——是条鱼!鱼身半透明,尾鳍像薄纱似的,最奇的是脑门上鼓着个肉瘤,正泛着幽蓝的光,把周围的水都染成了星空的颜色。
"是灯鱼!"周深想起老辈的话,心跳得厉害。他悄悄蹲下,想凑近些看,却见那鱼突然转了个身,尾鳍一摆,又有七八条鱼从石缝里钻出来。它们排着队,沿着暗河游成一条线,脑门上的光连成串,把黑黢黢的洞穴照得亮堂堂的。
周深看得入神。他发现这些鱼游得极有规律,遇到石笋就绕着走,碰到深潭就减速,活像在给迷路的人引路。他鬼使神差地跟上,脚底下的路竟分明了——哪里是暗礁,哪里是急流,哪里有陷坑,全被鱼群的光标得清清楚楚。
"阿禾,有救了!"周深摸着药篓,加快脚步。可他越走越急,没留意脚边的碎石。突然,"咔"的一声,他踢到块鹅蛋大的石头,石头骨碌碌滚进暗河,溅起一片水花。
鱼群猛地停住了。
周深屏住呼吸。就见为首的那条灯鱼转过身,脑门上的光突然暗了暗。紧接着,所有鱼的光都开始闪烁,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最前头的灯鱼用尾鳍拍了拍水面,水面上竟浮出几个淡蓝色的字:"莫扰,莫伤,莫贪。"
周深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老郎中的话,慌忙摆手:"对不住,我就是路过......"
可话音未落,最靠近他的那条灯鱼突然"嗖"地窜过来,用脑袋撞了他的手背。周深疼得缩回手,却见那鱼的肉瘤上渗出了血珠——是淡蓝色的血,在水里散成一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