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木屑找,发现墙角堆着半车木料,最上面压着块木牌,正是阿爹刻的那块"陈记木作"。木牌下露出半截布角,素英颤抖着掀开,里头是一叠信,最上面那封的墨迹已经模糊,却还能认出阿爹的字:"素英她娘,我在秦岭山里帮人修木桥,见这儿的孩子没学上,就搭了个木棚当学堂......"
"素英?"
背后传来一声唤。素英转身,看见个穿粗布棉袍的老汉,脸上爬满皱纹,可那双眼睛——像极了阿爹!老汉颤巍巍伸出手,摸她的脸:"你左眉骨上有颗红痣,跟你阿娘一个样......"
"阿爹!"素英扑进他怀里,眼泪把棉袍前襟洇湿了一片。老汉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这些年我在山里盖房子、修学堂,总怕你娘俩找不到我。去年腊月廿三,我在这破庙供灶糖,灶王爷托梦给我,说素英在寻我,让我在木料上刻'陈记木作',等她来寻......"
"是灶王爷!"素英哭着说,"阿娘说灶王爷护着咱家的'家书',原来您刻的木牌,就是咱家的'家书'啊!"
老汉点头:"你阿娘走前,托人给我带了信,说灶王爷收着咱家的木作香气。这些年我每回做木工,都刻个'陈'字在榫头里,想着万一哪天素英路过,摸摸榫头就能认出来......"
庙外的雪停了,灶膛里的火重新烧起来,映得墙上的影子晃成一片。素英摸出怀里的灶糖,剥了纸塞给阿爹:"阿爹,这是灶王爷吃的,甜着呢。"
老汉含着糖,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糖上:"甜,比当年阿娘给的灶糖还甜......"
后来,陈老爹带着素英回了乡。木作铺重新开了门,素英跟着阿爹学木工,雕的牡丹比阿爹的还活泛。每年腊月廿三,母女俩的牌位前总供着灶糖瓜,梁上的枣木牌擦得锃亮,"陈记木作,诚信为梁"八个字,在香火里愈发清晰。
有人说,是灶王爷显灵;也有人说,是陈家的木作香气飘得远,把离散的亲人勾了回来。素英只是笑,她知道,阿爹的木作里有阿娘的针线,有她的笑声,有灶膛里的烟火气——这些才是真正的"家书",灶王爷收着,也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