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的手攥紧了渔鼓。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这渔鼓是用雷击斑竹做的,鼓面蒙的是千年蟒皮,敲的是人间不平事。你记着,鼓在人在,鼓亡......"话没说完,师父就咽了气,手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地契。
第二日夜里,陈渔迷迷糊糊睡过去。恍惚间听见渔鼓响,"咚、咚、咚",一下比一下急。他撑起身子,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照见渔鼓正自己悬在半空中,鼓槌自己敲着,鼓面泛着幽蓝的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梆子声惊得陈渔打了个激灵。再看渔鼓,好好搁在草堆上,鼓面云纹却比昨日更亮了些。他伸手一摸,掌心沾了层细水,凑到鼻端闻,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第三夜,雨下得大。陈渔缩在草堆里,听着外头的风声。忽然,渔鼓又响了,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鼓词是《周府恶》,唱的是周老爷霸占十八户佃农的田产,逼死三条人命,连县太爷都收了他的好处,去年秋审时把杀人的护院判成了过失。
"咚!咚!咚!"鼓点越来越急,像催命的更鼓。陈渔咬着牙爬起来,把渔鼓抱在怀里。他喉咙发不出声,就用手指蘸着口水在墙上画,画周老爷往张寡妇家米缸里塞银锭,画王铁匠被按在井边签字据,画县太爷收了周府的鎏金算盘。
第四日清晨,青溪镇炸开了锅。卖豆腐的王婶举着半块带血的地契,说是在周府后院的枯井里捡到的;放牛的狗剩子说,看见周府的三管家半夜往河里扔箱子,箱子上的封条是县衙的;连最胆小的刘老汉都抖着腿说,上月他去周府讨工钱,亲眼看见账房先生把"欠银五十两"改成"借银五十两"。
茶棚的老茶倌摸着胡子笑:"我就说那小渔唱的不是疯话!"他往碗里续了把野菊花,"你们瞧,今儿个县太爷的八抬大轿都进了镇,说是要查周府的田契。"
周老爷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时,陈渔正坐在老槐树下。他的喉咙还是哑的,怀里抱着渔鼓,鼓面云纹亮得能照见人影。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有拿锄头的庄稼汉,有挎竹篮的小媳妇,连县太爷的师爷都挤在最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