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被骂走的护工…几乎没睡…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沈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心上。但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我屏住呼吸,悄悄凑近那条门缝。
病房里光线依旧昏暗。王九龙半靠在床头,身上穿着宽松的康复服,左臂依旧包裹着护具。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难看,灰败中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像两簇躁动不安的火焰,在房间里无目的地扫视,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狂躁和一种…深切的焦灼?
沈医生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记录本:“今天的计划,上肢肌力训练,肩关节活动度维持,还有…”
“少废话!” 王九龙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开始!磨蹭什么!”
沈医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示意旁边的复健助理(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男孩)准备器械。
训练开始了。依旧是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对抗和拉伸。王九龙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抓着床单,指关节泛白。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咒骂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每一次发力,每一次对抗剧痛,他的眼神都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扫向门口的方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搜寻?
“用力!对抗!王九龙!注意力集中!” 沈医生沉稳的声音响起。
王九龙猛地回过神,眼神里的那丝茫然瞬间被暴怒取代,他恶狠狠地瞪了沈医生一眼,更加凶狠地对抗着器械的阻力,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发泄的怒火都倾注在这一次次机械的重复中。但那种心不在焉的焦躁感,却如同背景噪音,始终弥漫在空气里。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外,看着门缝里那个被痛苦和狂躁包裹的身影,看着他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搜寻,胃部的钝痛似乎加剧了,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他是在找什么?是在确认那个“罪魁祸首”有没有被彻底赶走?还是…在无意识地寻找那个在他痛到崩溃时递上水杯、在他绝望得想要放弃时沉默陪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