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绵延千里,云深不知处。半山腰有个张家庄,庄里人世代靠山吃山,日子清贫却也安宁。村西头住着个穷书生张生,守着祖传几亩薄田,却痴迷诗书,无心耕种。他妻子柳娘,温婉贤淑,白日里操持家务,夜里就着油灯纺线,只为给丈夫多添几张写字的宣纸。夫妻俩虽贫,却也相敬如宾。
一日,张生上山砍柴,为追一只羽毛奇异的山雀,竟误入一条从未走过的深谷。谷中雾气弥漫,古木参天,藤蔓如蟒蛇般缠绕虬结。他深一脚浅一脚,忽见前方雾气豁开一线,一道清亮泉水自石壁缝隙汩汩涌出,汇入下方一个天然石臼。水色澄澈见底,石臼旁斜卧着一块爬满青苔的残碑,碑文早已模糊,唯有两个古篆大字依稀可辨——“忘机”。
张生走得口渴,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水一入口,甘冽清甜,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直透肺腑,仿佛连日苦读的疲惫都被瞬间涤荡干净。他精神一振,索性又连饮几口。正畅快间,目光无意扫过水面,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水面倒影里,分明映着柳娘年轻时的模样!云鬓微乱,笑靥如花,正是他当年在溪边初遇时的情态!张生猛地回头,身后空山寂寂,唯有鸟鸣啾啾。他再低头看那水影,柳娘的笑颜依旧清晰,甚至还俏皮地眨了下眼。张生心头剧震,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奔下山去。
回到家中,柳娘见他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忙上前搀扶。张生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触手温软,眼前人虽布衣荆钗,眼角已有细纹,却分明是相伴多年的柳娘无疑。他心中疑窦丛生,难道谷中那泉,竟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念想?他不敢深想,只含糊说被山风迷了路,心中却牢牢记住了那处“忘机”泉的位置。
日子如常。可怪事却悄然发生。先是柳娘清晨梳头,讶异地发现鬓角几根新生的白发竟转为乌青。接着是张生自己,晨起揽镜,镜中人分明还是自己,眉宇间常年因苦读而积压的沉郁之色却淡去许多,连眼下的青黑也消退不少,皮肤竟显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紧致光泽。夫妻俩面面相觑,又惊又疑,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山谷泉水。
张生心头狂跳,强压住立刻返回山谷的冲动,只将此事深藏心底。然而数月过去,夫妻二人身上的变化愈发明显。柳娘枯黄的面色一日日红润起来,粗糙开裂的双手变得细腻光洁,连眼角的细纹都悄然平复,竟真如倒影中那般,渐渐恢复了新嫁娘时的娇艳。张生则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远胜从前,读书过目不忘,仿佛时光倒流了十年。村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只道是张生家风水好,却不知其中关窍。
张家夫妻返老还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山风,迅速吹遍了张家庄,更飘到了山外。一日,几匹高头大马驮着锦衣华服之人闯入这闭塞山村,为首的正是本县声名赫赫的豪绅赵员外。他年近花甲,家财万贯,却最惧一个“死”字。听闻山中竟有返老还童的奇闻,立刻带着家丁、捧着金银寻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