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猛地转身,冕旒玉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谢渊看见帝王腰间玉佩的穗子在抖,像极了匠人李五之女递上父亲断指时,小手的颤抖。"朕何尝不知!"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却又迅速低下去,"但边军缺饷,马政司又被逆党渗透......" 他从袖中取出鎏金印信,递出时指尖在谢渊手背上停顿,那温度,让谢渊想起在砖窑握住匠人的手掌时的触感,同样的温热,同样的带着生命的重量。
未时初刻,谢渊站在午门城楼下,仰头望着雉堞上的獬豸纹浮雕。七年来,他无数次从这里经过,却在今日发现,獬豸独角的末端缺了一角 —— 那缺口呈不规则的三角,边缘的新凿毛茬还带着砖粉,与萧桓的 "定边佩" 断角分毫不差。他的手指抚过砖缝里残留的孔雀蓝颜料,那是魏王府私军常用的颜色,心中一沉:原来逆党早已盯上这象征律法的獬豸纹,试图凿去它的棱角,就像他们凿去匠人手中的刻刀,断去匠人生活的希望。
"大人," 千户呈上从墙角拾到的玉屑,"与萧桓的玉佩材质相同。" 谢渊接过玉屑,触感细腻如匠人骨粉,想起在萧烈府中发现的弩机残件,那些用匠人断指刻模的兵器,此刻仿佛化作凿刀,正在一点点啃噬律法的尊严。他忽然明白,逆党的目标从来不是毁掉獬豸旗,而是让律法失去锋芒,让匠人血债永远沉在黑暗里。
片尾:
申时初刻,谢渊站在正阳门下,望着猎猎作响的獬豸旗。瓦当碰撞声中,他仿佛听见了七年前砖窑的烈火轰鸣,三年前私矿里匠人的惨叫,昨夜悬旗时匠人妻子们的低声啜泣。他从砖窑废墟到太庙金匮,从私矿巷道到金銮宝殿,不正是在 "试玉辨材 "?辨的是宗藩的忠奸,试的是律法的真伪。
"大人,该启程了。" 千户的声音打断思绪。谢渊摸了摸袖中的巡边印信,鎏金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与胸前的獬豸补子相互呼应。他抬头望向旗面,残瓦上的匠人姓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面孔,陈六的憨厚,王七的坚韧,李五的慈祥,此刻都化作旗面上的光芒,照亮他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