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口鼻!” 有人用鲜卑语惊叫,却被碱面呛得咳嗽不止。骑兵们摸索着腰间弯刀,指缝间却塞满滑腻的泥浆,刀柄像条活鱼般从掌心滑脱。更有人想抽弓射箭,却发现牛皮弓袋早已被泥水浸透,弓弦黏在箭囊上扯都扯不开。一匹枣红马突然发狂,前蹄踢向同伴的坐骑,两匹马一同栽进深潭般的泥浆里,马腹下翻涌出的气泡裹着腐叶,在黄雾中泛着腥臭的绿光。
崖顶的骆驼骨架开始簌簌掉落,风化的腿骨砸在骑兵头盔上,发出空葫芦般的闷响。有个少年骑手被骨茬划破面甲,鲜血混着碱面渗进眼睛,他惨叫着挥刀乱砍,却将身旁战友的皮甲划出大口子。泥浆顺着伤口灌进去,疼得那汉子抱着肚子打滚,铠甲缝隙里挤出的泥团竟带着体温,在冷风中腾起细弱的白气。
阿月的女兵们躲在巨石后,用浸过醋的布巾捂住口鼻,将整袋碱面顺着崖壁倾倒。碱粉与水汽在空中相撞,形成细密的呛人雾霭,像张无形的网罩住峡口。透过黄雾,可见高车骑兵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只余兵器碰撞声和战马哀鸣在峡谷中回荡,仿佛千万只手在雾里撕扯绞杀。
“弩手准备!” 刺史的令旗在崖顶挥动。埋伏在峡后的轻骑终于杀出,马蹄却特意裹了麻布,直到离敌人五步之遥才骤然提速。前排骑士甩出套马索,缠住陷在泥里的骑兵脖颈,借马力将其拖出泥潭 —— 不是为了俘虏,而是让同伴的挣扎扯乱更多阵型。有个高车勇士被拖得满脸是泥,竟张口咬住马镫,钢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被轻骑反手一矛刺穿肩胛,血珠溅在碱面上,腾起更浓的白烟。
陈五握着鱼符的手掌全是冷汗,鱼符的热度透过掌心,让他清晰听见每声闷响 —— 战马骨骼在泥浆中的碎裂声,弯刀砍在岩石上的迸溅声,甚至碱面颗粒钻进铠甲缝隙时的 “沙沙” 声。他看见一个高车老者跪在泥里,双手徒劳地挖着马腿,腰间的奶皮囊被箭簇划破,乳白的马奶混着血水,在泥地上画出蜿蜒的死亡纹路。
最惊心的是那面狼头战旗,不知何时被泥浆埋至旗杆,唯有狼首图腾还露在外面,怒目圆睁的眼窝里灌进碱水,暗红的颜料顺着旗杆滴落,像在为这场屠杀计数。当刺史的环首刀架上铁弗部首领脖颈时,峡底的黄雾恰好散去一线,露出满地扭曲的躯体 —— 有人被泥沼闷得翻白眼,有人抓着骆驼腿骨作最后抵抗,更多的战马还在泥潭里抽搐,蹄子踢起的泥块砸在岩壁上,惊飞了巢穴里的沙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