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里走出个留着短须的老者,衣摆沾着草灰:“大人,这渠荒废三年,渠首被流沙堵了,要通渠得去南山找水源。” 他指向远处祁连山的雪顶,“可路上有大夏的斥候晃荡,年轻人不敢去。”
陈五望着老者腰间的铜钥匙 —— 那是掌管水渠闸门的凭证,忽然想起在《水经注》里读过的西域水利:“我教你们挖坎儿井,不用直着凿渠,顺着山势挖暗沟,上头盖石板防蒸发。” 他蹲下,用木棍在沙地上画示意图,“羌人熟悉南山地形,负责找水源;汉人懂夯土砌砖,负责修渠身。修好后,钥匙由汉羌各出三人共管,开闸放水按日轮值。”
杨阿贵忽然哼了声,却蹲下身用羌语说了句什么,旁边的年轻牧民立刻解下腰间的羊皮水袋,往陈五手里塞:“阿爸说,汉人太守肯蹲在沙地上画图的,十年没见过了。”
当天午后,陈五在望楼铺开敦煌地形图,朱砂笔在 “石羊河绿洲” 画了个圈,笔尖却在 “大夏军帐” 位置顿住 —— 斥候回报,联军因粮草未齐,暂未进军,却像张慢慢收紧的网。拓跋清递来一碗混着沙粒的麦粥,指尖划过地图上的 “玉门关”:“大夏的粮草队要从统万城经黑水国运来,至少还需十日。咱们的时间,只有这十天。”
“十天足够织张网。” 陈五啃着硬饼,饼渣掉在地图上像散落的沙砾,“让市易卫的胡骑扮成大夏溃兵,去联军大营传消息,说太武皇帝的西路军已过居延海,不日将抄其后路。”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沙砾的冷硬,“大夏王子赫连定多疑,听见自家后路被抄,必不敢贸然进攻。”
拓跋清的眼睛亮起来,耳坠上的东珠晃出微光:“我再修书给吐谷浑的慕容贺,用鲜卑旧谊劝他‘莫为他人火中取栗’—— 当年他们部族在阴山放牧时,我祖父曾借过千头母羊。” 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这些都是虚招,关键还是要让敦煌自己长出粮食和兵。”
以工代赈的告示贴满四门时,敦煌的百姓像被惊动的蚁群。陈五站在衙门前,看着汉民攥着铁锹,羌人扛着羊皮囊,还有粟特商队的驼夫牵着骆驼,眼里闪着 “有粮可领” 的光。告示上写着:“修渠一尺,得青稞一升;巡山一日,得盐巴半两;编户入甲,得兵器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