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汉人伍长李狗剩的公鸭嗓格外刺耳:“老子的弩队练了三个月仰射穿杨,正是用武的时候!敦煌要是丢了,咱们甜市的茶砖还怎么卖到西域?” 鲜卑什长铁木耳的吼声像闷雷:“我的骑队能三天奔袭二百里,让那些吐谷浑的小马贼见识见识铁蹄!”
陈五挣开拓跋清的手,掀帘出去时,看见二十几个胡汉士兵挤在帐外,牛皮甲胄上沾着晨露,腰间别着的不是弩机便是马刀。李狗剩的衣襟撕开半幅,露出胸口新纹的玄鸟刺青;铁木耳的辫梢缠着汉人红绳,那是他娶了汉女媳妇后才有的装饰。
“都想跟老子去敦煌?” 陈五的声音沉下来,目光扫过他们年轻的脸,“敦煌是死地,没水没粮,背后是大夏的骑兵,前面是吐谷浑的游骑,守得住是功,守不住……” 他忽然指向远处的甜市城墙,“是把你们的婆娘孩子推到刀口下。”
铁木耳突然跪下,狼头战靴磕在石板上:“大人,咱们市易卫的刀,是为胡汉百姓磨的。河西丢了,甜市的商路就断了,咱们的娃以后拿什么换盐换布?” 他扯开衣领,露出与汉人妻子共纹的并蒂莲刺青,“我阿爹死在参合陂,我娘说,汉人跟鲜卑人不该再流那样的血 —— 守住敦煌,就是守住胡汉的活路。”
李狗剩跟着跪下,弩箭在背后撞出清响:“我爷爷是守玉门关的老兵,临终前说‘河西走廊是汉家的脊梁’。现在咱胡汉一家,这脊梁断不得!” 他摸出个牛皮袋,里面装着甜市百姓凑的胡饼,“大伙说了,就算到敦煌啃沙子,也要让大夏人知道,胡汉的骨头比他们的马刀硬。”
陈五的喉结滚动了下,视线掠过他们身后,看见更多百姓围在辕门外 —— 有鲜卑妇人抱着汉匈混血的孩子,有汉人匠人扛着新打制的马镫。甜市的望火楼在冬日的阳光里投下影子,像根深深扎进塞北的桩子,而他此刻要做的,是带着这根桩子的精气,去更远的黄沙里种下新的根。
“准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抽调甜市两千骑弩混编,胡汉各半。剩下的人,由阿史那先生的亲卫铁勒部统领,死守甜市。” 他转向拓跋清,看见她眼中有光在跳,“你回平城,盯着拓跋拔的动向 —— 若河西告急,需要有人在朝堂扯住他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