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的古木如同沉默的绿色巨蟒,扭曲纠缠的藤蔓绞杀着天空,只吝啬地漏下斑驳破碎的光点。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饱含着腐殖质、湿泥和某种浓烈花香混合的怪异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团温热粘稠的棉絮。脚下是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软塌塌的,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声响,每一步都可能惊醒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虫或盘踞在泥沼边缘的爬行动物。
沈微紧跟在陆凛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密的树冠在她视野边缘构成一片片危险的阴影,每一片晃动的枝叶、每一阵突兀的鸟鸣都绷紧她的神经。汗水沿着她的额角和脖颈蜿蜒流下,浸湿了冲锋衣的领口,带来一阵阵黏腻的瘙痒。她强迫自己忽略生理上的不适,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除了雨林固有的喧嚣,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的、规律性的摩擦声。来自后方偏右,距离大约三十米,而且……不止一处。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半步,几乎贴在陆凛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气流拂过:“九点钟方向,树冠,有尾巴。三点方向,泥潭边缘,至少两个。”她的气息带着湿热,拂过陆凛的耳廓。
陆凛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湿热的雨林中像一块移动的礁石,沉稳、冷硬,带着一种天然的屏障感。但沈微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处绷紧的肌肉线条,以及额角滚落的一滴汗珠。他肩胛骨下方,那处被“清道夫”留下的贯穿伤,虽然经过紧急处理和强效镇痛剂的压制,在这种环境下长途跋涉,负担可想而知。
“保持警戒。”他低沉的回应同样只有气音,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沈微提示的方向,瞳孔深处沉淀着冰冷的锋芒。危险如同这林间的瘴气,无处不在。
走在最前方带路的,是他们在桑托斯岛国唯一能接触到的、被老刑警竭力担保过的盟友——当地反贪部门行动队的队长,陈志峰。陈队长身材不高,但很精悍,穿着沾满泥点的丛林迷彩服,动作敏捷,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此刻,他正拨开一丛挡路的巨大芭蕉叶,回头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快到了,绕过前面那片望天树林,有条小河,过了河就相对安全了,霍华德的私人庄园在那片山脊背面。”
他的笑容在湿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语气听上去还算诚恳。
“陈队长,”陆凛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条路线……似乎过于安静了。我们一路过来,连本地常见的巡逻队都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