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火!快啊——!”我扯开嗓子,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哭腔和绝境里的疯狂,朝着村子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嘶吼!寒风灌进喉咙,呛得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肺管子火烧火燎地疼。
“来了!来了!”王婶变了调的尖叫声终于撕破风声传了过来,带着哭音儿,也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泼辣。
我猛地直起身,眼睛通红地循声望去。
只见王婶那臃肿的身影,像个滚动的雪球,深一脚浅一脚地,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口这边冲!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沉甸甸、冒着烟的破瓦盆,盆里塞满了引火的干茅草、破布头,还有几根沾着油污的破麻绳,正被盆底暗红的炭火点着,冒出呛人的浓烟!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闻声跑出来、一脸惊恐茫然的老娘们儿,一个抱着半捆干透的苞米杆子,另一个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像是装灯油的破瓦罐,跑得踉踉跄跄,苞米杆子撒了一路。
“快!快!搁这儿!对着那冻土包边上!”我指着刚才那“拱包”消失的方向,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能拼命挥手。
王婶冲到近前,也顾不上喘气,脸被烟熏得黢黑,头发都燎焦了几绺。她“哐当”一声把那冒着浓烟的破瓦盆墩在我脚边的雪地上,火星子溅出来,烫得雪地滋滋作响。
“油!泼油!”她嘶声喊着,一把抢过后面那老娘们儿手里的破瓦罐,也顾不上看里面是啥油,拔开塞子,对着瓦盆里冒烟的引火物就狠狠浇了下去!
“嗤啦——!”
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灯油和劣质菜油的味道猛地腾起!瓦盆里那点微弱的火苗遇油,瞬间“轰”地一声爆燃起来!半尺高的火舌带着浓烟猛地窜起!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烤得我脸颊生疼,睫毛上的冰霜瞬间融化!
抱着苞米杆子的女人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那半捆干透的杆子一股脑儿扔到了燃烧的瓦盆旁边。干燥的苞米叶子沾上火苗,立刻噼啪作响地燃烧起来,火势瞬间又旺了几分!橘红色的火焰在凛冽的寒风和灰白的雪地里,倔强地跳跃着,像一头骤然苏醒的、愤怒的野兽!
“不够!再去拿!有啥拿啥!柴火!破门板!能烧的全搬来!”王婶拍着大腿,声音尖利地指挥着那两个吓傻了的女人。她自己则像个护崽的母狼,围着那堆刚燃起的火,不断把周围散落的雪块踢开,防止雪水把火浇灭,又抓起雪地上散落的枯枝败叶,不断往火堆里添。
火光照亮了王婶那张被烟熏火燎、写满恐惧却又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狠劲的脸,也照亮了旁边两个女人惊慌失措却拼命往村里跑的背影。
我站在火堆旁,灼热的气浪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后背的伤口似乎也被烘烤得麻木了些。冰冷的恐惧被这骤然腾起的火焰压下去一丝,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雪地,盯着车辙印延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