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厂区的水泥路上颠簸,车窗外的标语牌飞速后退——“大干一百天,完成生产任务”的红色大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股紧绷的劲。孙胜利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张工,梅工,不瞒你们说,这次的任务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组织上给的指标是三个月内加工五千斤生铁,制成钢绳和铁钉,供应东北的矿山建设。原先咱们车间满负荷运转,勉强能跟上进度,现在……”
他没再说下去,但车里的人都懂。机床停摆这几天,光是堆积的生铁就够装两车皮了。就算现在立刻复工,想把耽误的工期补回来,怕是得让工人们连轴转一个月。
张学民推了推眼镜,看着窗外掠过的高炉:“孙厂长,先别想那么多,咱们先把机床修好。机器转起来了,才有谈进度的底气。”他是机械系的资深讲师,去年刚评上五级工程师,最擅长的就是机床结构分析。
梅军跟着点头:“张工说得对。我刚才看了厂区的布局,你们的炼钢车间和锻压车间是分开的,修复机床时需要锻件,应该能及时供应吧?”
“能!能!”孙胜利赶紧应着,“炼钢车间的王主任是老八级工了,一手锻钢的手艺没话说,你们要什么规格的钢坯,他都能弄出来。”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一车间门口。刚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硫磺和机油的热气就扑面而来,比外面的气温至少高了五六度。车间里嗡嗡作响,几台小型冲压机还在断断续续地运转,锤头落下的“哐当”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更显得其余停机的机床死气沉沉。
“这边请。”孙胜利领着他们往里走,指着靠墙的一排机床,“出问题的主要是这几台——C620车床、T68镗床、M1432磨床,都是咱们车间的主力设备。”
何雨柱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台C620车床上。机床的主轴箱敞着盖,断裂的主轴像根折了的骨头,突兀地露在外面,断口处的金属茬泛着青黑色的锈迹。旁边散落着一堆拆下来的齿轮,齿牙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油污。
“这是停工前的样子?”张学民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断轴,“断口挺整齐,像是脆性断裂。”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戴安全帽的老工人接过话头,他是车间的保全组长,姓刘,手里还攥着个沾满油污的扳手,“当时小李正在车一个直径三十的轴套,就听‘咔哒’一声,主轴就断了,吓了我们一跳。”
梅军走到镗床那边,弯腰查看导轨:“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导轨表面的划痕,“这不是正常磨损,像是有硬颗粒卡在里面了,把导轨都刮花了。”
何雨柱跟着蹲过去,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仔细看。导轨表面的划痕呈条状,深浅不一,最深的地方怕是有半毫米。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润滑系统有问题?”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