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攥着帕子的手在抖,顾承砚按住她的手背,目光却紧盯着被反绑在木椅上的男人。
他左脸缠着脏兮兮的纱布,右脸倒是完整,只是眼眶凹陷得厉害,眼白里布满血丝。
"揭开。"顾承砚指了指纱布。
男人的右手缓缓抬起,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他解纱布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解一道生死符。
当最后一层纱布飘落时,苏若雪倒抽了口冷气——左脸的皮肤呈焦黑色,有些地方翻卷着,露出底下暗红的肉,睫毛烧得只剩半截,连左耳都缺了小半。
"三年前,王慎言那狗日的逼我修伪钞机。"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不肯,他们把我推进烧废料的火炉。
我从后窗跳出去......"他抬起左手,腕间有道深深的疤痕,"摔在碎玻璃上,爬了半里地才昏过去。
脸毁了,嗓子哑了,可手指......"他突然用指节在桌面敲起来,"还记得《七音调机法》的节奏。"
"咚,咚咚。咚——"
苏若雪的眼泪"啪"地砸在桌面。
这节奏她太熟了,小时候她趴在父亲工坊的窗台上,总见苏明远蹲在织机前,一边哼曲儿一边敲桌子打拍子。"是明远哥。"她哽咽着抓住顾承砚的衣袖,"当年他教我认机杼,总说'手是第二双眼睛'......"
顾承砚没说话,目光落在男人腕间的疤痕上——那形状和苏若雪描述的苏明远为救她被织机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又想起竹笛内壁的刻字,想起苏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守谱者不死",喉结动了动:"织魂令的启动密码。"
男人的手指顿了顿,接着敲出一串急促的点线:"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苏若雪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只有苏家核心弟子才知道的暗码,当年她跟着父亲整理机谱,曾在旧账本里见过。"是真的。"她转向顾承砚,眼睛亮得像星子,"明远哥没骗我们!"
顾承砚却仍盯着男人焦黑的脸。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是片烧焦的织布残角,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这是三天前在虹口码头发现的。"他将残角凑到煤油灯下,"布纹里织着'顾'字暗记,和我们顾家三年前被烧的那批出口绸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