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拇指肚蹭过铜钉帽上的暗纹,后槽牙咬得发紧。
他在林芷兰手下当情报员时见过这种工艺——是日占区特高课专用的“隐纹钉”,表面刻着和目标信物相同的纹路,为的是混淆视线,让人第一反应只当是巧合,等反应过来时,监听线路早顺着墙缝爬进了屋子。
“承砚!”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指节叩了叩砖墙,铜钉随着震动轻颤,尾端缠着的极细铜丝突然闪了下——那铜丝竟顺着砖缝蜿蜒,穿过晾衣绳的铁钩,一路爬到对面米行的灰瓦屋顶,缠在锈迹斑斑的水箱支架上。
顾承砚的布鞋声在巷子里响得很急,青石板被踩得“咔”一声。
他弯腰时长衫下摆扫过青鸟的枪套,指尖刚碰到铜丝,就感觉到掌心被硌了一下——铜丝断口处毛糙,像是被锐器齐根切断的。
“监听镜。”他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带共振传导装置的那种,通过建筑结构传震动。昨夜天台上说的每句话,都顺着这铜丝爬进了他们耳朵。”
苏若雪的脚步比顾承砚慢些,手里攥着卷泛黄的图纸,发梢还沾着地窖里的浮灰。
她凑近看那铜丝时,袖口滑下来一截,露出腕间那串顾承砚去年送的翡翠串珠,珠子撞在砖墙上,“叮”的一声轻响:“可我们说的是‘灯在人心里’,说的是机修工记着调机法……”
“他们听到了字,没听懂魂。”顾承砚用指甲挑了挑铜丝断口,眼里浮起冷冽的光,“但得让他们以为听懂了——就像这铜钉,看着像织魂令的暗花,其实是根钩子。”他直起腰时,喉结动了动,“若雪,去把地窖里的《申江织脉图》拿来。”
图纸摊在绸庄账房的八仙桌上时,苏若雪的手指正沿着“恒裕隆”油料库的标注线移动。
她昨天翻地窖找老账本时,就觉得这图边缘有些毛糙,此刻用放大镜一照,果然在油料库东南方发现三个极浅的铅笔印——是废弃的管道井,图纸上没标,只在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癸未夏 苏”。
“我爹修这图那年,正好是癸未年。”苏若雪的指尖停在其中一个铅笔印上,声音轻得像叹气,“他总说,图纸要留三分白,给后来人腾地方。”她抬头时,眼尾微微发红,“这三个井的位置,刚好能把恒裕隆围成三角监听区——他早料到会有今天。”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盯着图纸上的三个点,突然笑了:“天助我也。青鸟,去弄段旧电话线,再找台废弃的电报机。”他转身从抽屉里摸出盒火柴,“我们要在其中一口井里布个假信道——每日定时发无意义的摩斯码,频率跟经纬社的联络时段对上。”
“让他们以为这是我们的秘密电台?”青鸟把枪往腰里一别,眼里已经有了算计。
“更妙的是。”顾承砚划亮火柴,火苗舔着图纸边缘的铅笔印,“他们听到的‘秘密’,得是我们想让他们听到的。”他转头看向苏若雪,目光软了些,“若雪,麻烦你仿七子中老张头的笔迹,写份‘节点转移令’——就说机修组要转移到吴淞口仓库,时间定在三天后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