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容易,救回来难。”顾承砚走到窗边,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些厂主要么被蒙在鼓里,要么贪了日方好处。现在撕破脸,他们要么狗急跳墙毁约,要么拉着其他厂主一起反水。”他转身时眼里闪着锐光,“得让他们自己把地契‘吐’出来。”
苏若雪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顾承砚初见她时的清透:“你是说...用新园的入驻名额做饵?”
“聪明。”顾承砚从袖中摸出一叠申请函,“这百来家申请入驻新园的厂,我让青鸟查过,有一半签了担保借据。如果我们把首批五十个名额,优先给主动申报机器隐患的——”他抽出最上面一封,申请人是“松陵绣坊”的周掌柜,“像周伯这种,上个月主动报了三台裂机的,肯定没碰日方的钱。”
“可那些签了借据的怎么办?”苏若雪接过申请函,翻到中间某页,“比如‘宏兴染坊’的陈老板,前儿还跟我哭穷说修不起机器。”
“所以需要‘抽签摇号’。”顾承砚指节敲了敲桌案,“明面儿上是碰运气,实则青鸟早用你父亲的‘心纹筛查’法——说话时声线抖不抖,按手印时指力稳不稳,验出来的结果做不得假。”他从抽屉里取出个雕花檀盒,“真正实心办厂的,我让他们抽到好签;签了担保的...就该想想,是保地契,还是保面子。”
苏若雪打开檀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十枚象牙签,每枚上都用朱砂点了暗记。
她抬头时,顾承砚眼里的锋芒软了些:“若雪,明儿你以监察人身份公开摇号。那些做了亏心事的,看到名单就该明白——守纹会护的是真心做实业的,不是给汉奸数钱的。”
“好。”苏若雪把檀盒抱在怀里,灯影里她耳坠轻晃,“我这就去把签子封进铜罐。”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你也早些歇,别让我明儿在台上,看见你顶着黑眼圈。”
顾承砚应了,却没动。
等苏若雪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他才从暗格里摸出个牛皮纸包,里面是山本谦三最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最后一笔汇款,恰好对应恒裕隆领的那笔修机补贴。
“青鸟。”他低唤一声。
阴影里立刻转出个穿青布短打的身影,腰间短刀的鞘尾擦过门框,发出轻响。
“去查申江实业那三个华人董事的家眷。”顾承砚把流水单递过去,“尤其是恒裕隆的张老板,他小儿子在圣约翰读预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