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机器?"青鸟扯了扯油腻的工装衣领,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
"修老机器。"顾承砚从袖中摸出枚铜纽扣——正是老匠们前日凑齐的那半枚,"苏先生当年教他们认经线,教他们辨蜡纹,最后一课定是教他们藏东西。"他把纽扣塞进青鸟掌心,"找停用三年以上的织机,机底夹层。"
窗外飘起细雪。
苏若雪突然伸手按住要起身的青鸟,从腕间褪下只翡翠镯子——是她母亲留下的,"给招娣。"她声音轻得像雪,"就说......她父亲的灯,亮了。"
青鸟走后,顾承砚站在窗前看他的背影融入雪幕。
案上那盏刻字的灯被他握在掌心,灯罩内侧的划痕在体温下泛着暖光。
他想起前日老匠们眼里的光,想起苏父说的"光不是自己亮的",突然低笑出声——山本烧了织机,烧了谱子,却烧不掉那些在夜校蹲过三年的手艺人,烧不掉他们藏在机底的,比谱子更金贵的东西。
雪越下越密。
顾承砚将灯轻轻放回案上,灯腹里隐约有硬物碰撞的轻响。
他没有立刻打开——有些光,得等夜最深的时候,才照得见暗格里的秘密。
车间顶棚的破洞漏下几星月光,正落在青鸟后颈。
他猫腰钻进停用三年的织机群,机油味混着铁锈味刺进鼻腔——这是东纺接管新纶丝厂后故意留下的"废弃区",布满蛛网的织机像沉默的巨兽,齿轮间结着薄霜。
"三年前陈阿泉负责的是乙线。"青鸟摸出顾承砚给的铜纽扣,借打火机的光比对机身上的刻痕。
第七台织机的底座边缘有道月牙形凹痕,和纽扣背面的弧度严丝合缝。
他指尖沿着机腹摸索,在第三根横粱下触到块松动的铁皮——指甲一挑,金属摩擦声比心跳还轻。
暗格里的东西裹着油布,摸上去有纸页的脆响。
青鸟扯出油布的瞬间,月光恰好漫进来,照见封皮上五个褪了色的毛笔字:"苏师真解·冷蜡九变"。
他瞳孔骤缩——这是苏父当年被日商烧毁的绝学手稿,原以为早成灰烬,竟藏在机底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