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捧着那张薄如蝉翼的油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摸出个褪色的绢包,里面躺着半封旧信——是父亲病中给她写的最后家书,墨迹因药汁浸过有些晕染,却仍能辨出清瘦的颜体。
"砚哥哥你看......"她的声音发颤,将油纸与旧信并在烛火下。
跳动的光映得她眼尾泛红,"起笔的顿挫,收锋的回环......和阿爹写'雪'字时一模一样。"
一滴泪砸在油纸上,晕开极小的水痕。
顾承砚伸手替她拭去,指腹触到她发烫的脸颊。
他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像春蚕食叶般细碎,又像要把这十年的思念全吐出来。
"去取织谱。"他轻声说,"按昨晚说的法子。"
苏若雪转身时带翻了茶盏,青瓷碎片落在青砖上叮当作响。
她却像没听见,三步并作两步奔进里间,再出来时怀里抱着本半旧的线装书,封皮上"江南织谱"四个字已被摩挲得发亮。
顾承砚接过书,指尖扫过封脊的磨损处——原主从前胡闹,曾拿这书垫过牌桌。
他心里一揪,将书轻轻放在案上。
苏若雪已取来铜壶,倒出半盏冷蜡汁:"阿爹说过,冷蜡要调七遍,每遍隔三刻......"
她的手稳了些,用细笔蘸着蜡汁,沿着残页背面的纹路薄薄涂了层。
顾承砚划亮火柴,火焰在蜡层下缓缓游走。
突然,苏若雪轻呼一声,笔"当啷"掉在桌上——蜡层融化的地方,原本书纹里的缠枝莲纹竟微微凸起,在火光下投出淡金色的影子。
"是图!"她扑过去,鼻尖几乎要贴上书页。
顾承砚也凑过来,就着烛火看清那些细如发丝的线条:分明是台织机的构造图,连齿轮咬合的角度都标得清清楚楚。
更让他心跳漏拍的是图旁一行小字:"轴承三斜,省钢非省心"——这是他在现代给学生改图纸时,总爱用的批注。
"这......"他喉结动了动,"是我上个月教陈掌柜改良织机时写的暗记。"
苏若雪猛地转头看他,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惊人:"阿爹十年前就写下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