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晨雾还未散透,顾承砚立在十六铺码头的暗角,目光穿过缭绕的雾气,盯着那抹逐渐消失在江面上的船影。
他袖中攥着份《申报》航运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恒通轮船公司"的班期表,纸张边缘被揉出细密的褶皱——这艘挂着英商旗号的货轮,名义上隶属中立国注册,实则由商会暗股控制,每月三号固定驶往宁波,再转道闽南民间作坊群。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带着潮气,"那灰布衫的人要递话。"
顾承砚抬眼时,那人已走到五步外。
晨雾漫过他肩头,露出他手中半块焦黑的木片——与三日前从顾家后巷排水沟里捞起的断口严丝合缝。
他想起苏若雪当时蹲在泥水里翻找的模样,伞骨上的水珠子滴在她手背,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始终攥着那半片残木。
"码头巡防队的老陈让带的。"灰布衫男子喉结滚动,"前日东纺的人在虹口仓库烧东西,半块木片被风卷出来。
老陈说这纹路像顾家暗记。"
顾承砚接过木片,指腹划过那道浅凹——正是顾家祖传的"砚台纹",原主荒唐时早弃用,倒是他穿越后重新烙在布料封样上。"老陈的家眷安置好了?"他声音沉下来。
"法租界裁缝铺后屋,苏小姐亲自去的,说灶头暖,窗户能挂棉帘。"男子压低声音,"老陈说当年东洋人烧他染坊,是顾老爷送的米粮......"
"够了。"顾承砚将木片收进袖中,"明日辰时,新药送裁缝铺。"
男子退下时,青鸟凑近:"山本的稽查队登船了,说是查走私禁运品。"
顾承砚的拇指重重按在班期表上,恒通轮的船名被压出深痕。"让阿贵带两个兄弟去茶馆盯着。"他声音轻得像耳语,"稽查队要是问底舱暗格,就说上个月运生丝被老鼠啃了,木匠用东纺废弃仓库的旧木板补的。"
青鸟瞳孔微缩,旋即应了声"是"。
晨雾被江风撕开道缝隙,货轮的轮廓愈发模糊。
顾承砚望着那船,想起昨夜苏若雪在密室封图纸的模样——她戴着手套,指尖沾点浆糊抹在油纸边缘,说是"防虫蛀",实则给真图做了第二层标记。
两份假图用蓝墨,日光下会泛青;真图用松烟墨,越陈越润。
山本的技术主管最爱研究墨色,这招该能骗住。
"顾先生。"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潮润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