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棂时,顾承砚指尖还沾着墨渍。
报馆的密电码在油灯下泛着青灰,他盯着"山本一郎携特高课查核"几个字,忽然低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桌案:"若雪,你说山本为何急着来查?"
苏若雪正将最后半枚丝带塞进信封,闻言抬眼。
她发间的珍珠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映着晨光像滴未落的露:"他怕名单是真的。"
"对了。"顾承砚屈指弹了弹密电,目光亮得像淬过的刃,"他怕这些'死人'根本没死——怕咱们用讣告做幌子,把他盯了三年的技术骨干全藏进地底下。"他从袖中摸出怀表,铜壳上还带着体温:"去联络《申报》主编,讣告发,但印刷推迟半个时辰。
排字房里加一行附注,字要小,小到戴眼镜的老学究都得凑着看。"
"附注内容?"苏若雪已摸出钢笔,在账本背面速记。
"遗体暂厝静安寺义庄,亲友可凭雪纹花丝带吊唁。"顾承砚伸手抚过她腕间垂落的丝带,那是用顾氏绸庄最细的雪缎裁的,三瓣连缀的雪花暗纹在指腹下起伏,"雪纹花是'春蚕组'的联络信物。
拿丝带的,都是自己人。"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因常年拨算盘有些凉,却裹着暖:"每人只发半截?"
"合两半成环。"顾承砚点头,"若见火光三闪,去义庄后巷——暗语是'蚕眠否?
'。"他拇指蹭过她指节的薄茧,"辛苦你跑一趟,骨干们分散在杨树浦、小沙渡,得赶在报馆开印前把丝带送到。"
苏若雪将钢笔别进盘发,起身时旗袍下摆扫过他鞋尖:"我骑那辆蓝牌自行车,半个时辰能绕完。"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月白外套,临出门又回头,眼尾弯成月牙,"你猜赵师傅收到丝带时会不会骂?
上回他说'顾少东家净整些绣花肠子的主意'。"
顾承砚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喉间笑意未散。
窗台上那枚铜纽扣被晨雾浸得发暗,桑叶刻痕却愈发清晰——像根扎进山本肉里的刺。
"顾先生。"
门被推开条缝,青鸟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他发梢沾着露水,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片,"特高课在报馆查完纽扣,调了近三月'春蚕组'的遗物档案。
重点比对铜器来源。"
顾承砚接过纸片,是从特高课档案里拓下的纽扣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