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在染坊初见时就见过的光,带着桑蚕破茧的韧劲儿。"声起即动。"他补了一句,指腹摩挲着云母片的边缘,"狱卒听惯了犯人哭嚎,突然唱起《春蚕曲》......"
"他们会当是犯癔症。"青鸟低笑一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账册哗啦翻页,"我这就去通知老周。"
密室重归寂静,苏若雪将账册收进檀木匣,锁扣"咔嗒"一声落定。
她忽然抬头,鬓角的珍珠簪子闪了闪:"砚哥,若是看守提前点名......"
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擦过她耳后那粒淡痣——那是去年在苏州河救她时,被碎玻璃划的小疤。"不会。"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染缸里的月光,可眼底的光却亮得灼人,"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蝶形焦痕,哪里还顾得上查岗。"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苏若雪望着他映在账册上的影子,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染坊后间,他捧着银梭说"这次不是藏,是送"时的模样。
那时月光落进染缸,把他的轮廓泡得温柔,可现在,他眼里的光比染缸里的靛蓝更浓,像要烧穿这长夜。
"砚哥。"她轻声唤他,指尖抚过檀木匣上的缠枝莲纹,"要是......"
"没有要是。"顾承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们送的是火种,不是炸弹。"他的心跳声透过棉衫传来,有力得像擂鼓,"等天一亮,这些火就会烧遍黄浦江两岸。"
更夫的梆子声渐远,密室里的灯芯又爆了个花。
苏若雪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忽然就信了——这长夜,该到尽头了。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江雾漫进绸庄后院时,苏若雪正替顾承砚系紧藏青长衫的盘扣。
她的指尖在第三颗云纹纽扣上顿了顿,抬眼时睫毛扫过他下颌:"方才在密室问的,你还没答全。"
顾承砚垂眸看她,月光从瓦缝漏下来,在她眉峰镀了层银。
三天前在染坊后间,她也是这样仰着头,发尾沾着靛蓝染液,说"要烧就烧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