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接过玉牌,拇指抹过刻着的"顾"字,突然弯腰一礼。
他起身时,腰间的短刀在烛光里划出冷光:"后半夜我会把渠图送到染坊的第三口缸底下。"
苏若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转身将账册收进檀木匣。
匣盖合上时,她轻声道:"陈先生他们......"
"不会白等。"顾承砚将残页小心夹进《蚕桑辑要》,书页间飘出片干桑叶,是陈砚生上次来送的,"等破茧那天,黄浦江的浪会替他们唱《春蚕曲》。"
窗外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
闸北纱厂工人集会——"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顾承砚走到窗边,看晨雾里青鸟的影子融入弄堂,像滴墨渗进宣纸。
他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七点一刻。
"若雪。"他转身时,眼里有火在烧,"去把'长明灯阵'的账抄三份,分别送给《申报》《新闻报》和《沪报》。"
苏若雪点头,指尖抚过账册上的墨迹。
她知道,等这些字见了报,日本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引到"慈善"二字上。
而真正的火,会在八月朔的夜里,从三个方向窜上天空——那是茧中蝶振翅的信号。
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墙上蝴蝶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已经穿透了砖墙,穿透了晨雾,穿透了所有困住他们的黑暗。
顾承砚望着那影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此刻在提篮桥的地牢里,陈砚生和工友们正贴着墙,听着头顶的动静。
他们的心跳,正和他的,和苏若雪的,和青鸟的,和整座上海地下管道里奔涌的暗河,一起打着同一个节拍。
破茧的时刻,就要到了。
顾承砚指尖的残页被烛火烘得发烫,他望着墙上那只即将振翅的蝶影,喉结滚动两下——这是陈砚生被捕前用血浸过的纸,此刻在火光里泛着暗褐,像凝固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