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指腹沿着残页上的蝶纹轻轻摩挲,焦纸边缘扎得指尖发疼。
陈砚生被捕前说的"破茧"二字在耳边炸开,他忽然明白那些用心跳合着《春蚕曲》的工友——他们不是在等一条逃生的路,是要把这场困局,撕成新生的出口。
"青鸟。"他转身时,烛火在镜片上晃出一道锐光,"立刻带测绘队下排污渠。"
青鸟正用刀背刮靴底的泥,闻言抬头,刀尖在青砖上划出火星:"标沉降井?"
"三处沉降井,两段废弃支管。"顾承砚将残页按在"丝脉"图上,蝴蝶的影子恰好覆盖了闸北到法租界的管道走向,"他们要的不是钻狗洞似的逃,是让整座上海的地底下,都长出破茧的翅膀。
三井同步爆破,混乱够掀翻巡捕房的警铃。"
青鸟的拇指蹭过刀刃,忽然笑了:"去年修电厂时,我记过德制管道的厚度。"他扯下腰间的防水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油布、罗盘和半块压缩饼干——显然早备好了下渠的行头。
密室木门被风撞开条缝,晨雾裹着苏若雪的身影挤进来。
她鬓角沾着水珠,手里攥着块软绸,是方才替顾承砚擦茶盏时带出去的。"承砚,我......"话未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残页上,脚步顿住。
顾承砚刚要开口,却见她已俯身凑近烛台,指尖将残页轻轻翻转。"背面有刮痕。"她的声音里带着账房先生核对ledger时的锐度,"用指甲刮的,极浅。"说着她侧过烛火,暖黄的光斜斜切过纸背——七个歪扭的缩写名字渐次显形,末尾一行小字像游丝:"蝶不独飞,须引火。"
"引火?"顾承砚的呼吸一重。
苏若雪的指尖点在"火"字上,眼尾微微发红:"他们被关在提篮桥,能看见的只有天。"她抬头时,睫毛上的水珠闪了闪,"如果三处同时有冲天火光——绸庄的晒丝场、圣玛利亚教会的钟楼、商会的议事厅露台——他们就知道,破茧的时候到了。"
顾承砚突然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带着晨雾的凉,却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她裹着他的大衣蹲在染坊,用体温焐热冻硬的靛蓝染料。"好个'引火'。"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管账时握算盘磨的,"但得让日本人查不出火的来路。"
苏若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抽回手,从怀里摸出账册,翻到"抚孤专户"那页:"八月朔,付火匠三十元,事由:修缮长明灯阵。"她蘸了墨,笔锋在"火匠"二字上顿了顿,"盐帮的爆破手就叫火匠,灯阵......"
"灯阵是三处火堆的坐标。"顾承砚接过笔,在"长明灯阵"旁画了三个小圈,分别标上"顾记圣玛利亚商","登报时用正楷,日本人查账只会当是给孤老院添灯油。"
青鸟突然咳了一声。
两人抬头,见他已将测绘工具捆上肩头,防水袋里的罗盘撞着铜珠叮当作响:"排污渠的图纸在巡捕房档案室,我得赶在晌午前——"
"等等。"顾承砚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牌,是顾家祖传的信物,"拿这个找十六铺的刘把头,他手里有套德国人当年修渠时的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