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苏若雪把蓝布包递过去,"顾先生说,明儿要立第二块碑,得赶在雨水前刻好。"她指尖轻轻压了压布包,"知道您爱抽口好烟,顺路带了点。"
老吴接过包时,粗糙的指腹触到布下硬邦邦的铜丝。
他喉结动了动,抬头正撞进苏若雪的眼睛——那双眼底沉着团火,像极了当年洪门香主递暗号时的模样。
"深三分。"苏若雪垂眸整理袖口,声音轻得像风,"让光能照进缝里。"
老吴的手突然抖了抖,蓝布包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转身往屋里走,背影像座突然压了重物的山:"您坐,我去烧水。"
当晚,第二块石碑立在绸庄门前时,"李慕云 两百八十元"的"云"字钩角处,多了道细不可察的暗槽。
老吴收工时,用袖子擦了擦碑身,指尖在槽口抹了抹——那里沾着他今早偷偷抹的墨汁,混着石粉,等雨水一冲就化。
青鸟派的小乞儿蹲在监狱后巷的墙根,破棉袄里塞着半块冷馍。
他盯着那辆锈迹斑斑的垃圾车,看杂役吴二把碎石倒进水沟时,故意用脚踢了块带钩角的石片进阴沟。
小乞儿缩着脖子挪过去,指甲抠住石片往怀里一揣,像捡了块糖。
深夜,绸庄后堂的烛火跳了三跳。
苏若雪把石片浸在显影药水里,水面浮起层薄雾。
她屏住呼吸,看见石粉里浮出几点墨痕——短,短,长,短,短。
"七人分囚,子时轮巡。"顾承砚盯着那排墨点,突然把茶盏重重按在桌上,瓷片裂了道缝。
他抓起纸笔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疼——这疼从骨髓里往外冒,像当年在课堂上讲到"淞沪会战时,上海民族资本家拆机器装船"的历史,他攥断过三支粉笔。
"青鸟。"他扯松领口,喉结滚动,"去把'破茧行动'的地图拿来。"
窗外,山本洋行的霓虹灯还在闪。
顾承砚望着那团鬼火,突然笑了——他想起陈砚生说的"好蚕吐丝",此刻他们不是在吐丝,是在织网。
网眼越密,等收网时,那些咬着丝绸的毒牙,就越难挣脱。
苏若雪把显影后的石片收进铁盒,抬头时正撞见顾承砚发亮的眼睛。
他指尖敲了敲铁盒,声音轻得像在说秘密:"原来我们要的不是破茧,是......"他没说完,因为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更了,该是时候让某些人,尝尝被网住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