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报童的吆喝:"看嘞!
顾商会立清白基金,三百银圆等义士回家!"声音越跑越远,混着黄包车铃铛声、米铺的算盘声,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正一圈圈荡开。
三日后清晨,青鸟掀开门帘时带着股冷风。
他手里的报纸被攥得发皱,头版标题是"吾儿被指为逆,然其昨夜尚寄家书"——老周果然按计划发了"市民来信",信末还画蛇添足写了句:"顾商会记三百元为证,日方若敢杀之,便是杀人偿债!"
"今早霞飞路有个阿婆跪在山本洋行门口,举着她儿子的照片喊'还我阿福'。"青鸟喉结动了动,"我数了数,弄堂口围了百来号人,巡捕房的人来劝,反被骂'帮日本人藏人'。"他从怀里掏出叠信纸,"这是上午收到的,有纱厂女工说她男人在名单上,可前晚还托人带了包桂花糖;有码头工说他兄弟上个月还帮他修了船......"
顾承砚翻看着信纸,每一张都带着墨香或烟味,有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有浸着泪痕的宣纸。
他停在一张染着蓝布渍的信上,末尾写着:"我男人是顾氏染坊的,少东家教他染雪青缎子那会儿,说'好布要经得住晒'——现在该轮到他经得住晒了。"
"去把这些信抄三份。"他将信纸递给青鸟,"一份送申报馆,一份送工部局,还有一份......"他顿了顿,"给山本正雄。"
夜色漫进商会时,苏若雪抱着账本回来。
她发间沾着星子似的雪,睫毛上凝着细冰,却笑得像春阳:"钱庄的王掌柜说,今天来捐钱的人排到弄堂口了。
有卖油馓子的阿伯,有女学生,连霞飞路的外国太太都让人送了银圆——"她翻开账本,第一页是"陈砚生 三百元",第二页起密密麻麻写着"王阿婆 两角周小妹 五角玛丽·琼斯 十美元"......
顾承砚的目光落在"玛丽·琼斯"那行,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青鸟掀帘进来时,帽檐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脸色比雪还白:"少东家,山本洋行的人去了提篮桥监狱......"他咽了口唾沫,"说要提前审讯陈砚生,逼他公开否认汇款。"